“燕姑娘昨夜睡得可好?”应栖漫不经心地走近。
“不太好,”燕商诚实摇头,“应公子睡得好吗?”
“也不太好,”应栖抬头,看了眼二楼,似乎为昨夜之事耿耿于怀,“半夜惊魂,屠家似乎很忙。”
“那公子您该多睡睡,而不是大清早出门。”燕商看起来的确在为他排忧。
应栖泰然将目光落回燕商身上:“心有所思,不能寐也。”
燕商不慌不忙,反问他:“夜不能寐便是无益,既然无益,为何还要多思?”
一边说着,一边大大方方打量着应栖,从凤眼,到薄唇,再到被清晨的露水打湿的鞋面,这人分明从头到脚神采奕奕,看起来比她还要好。
好一个诡辩,应栖哑然失笑:“姑娘看起来很有心得?”
“唔,还行吧。”燕商还盯着他的鞋面看,语焉不详地回答。记忆早已倒退来到夜里,暴雨之下,所有感官都像是被蒙上了浅浅的纱雾。她的确,忽视了一些蛛丝马迹。
眼神闪烁之间,燕商倏忽转冷目光,眸底如结冰霜之海,寻常之下暗流涌动,凶险异常。
“一日两人三餐四季,不多管,不多问,不多求,延年益寿,长命百岁,”燕商又扬起笑,将此前的凶神散得毫无踪迹,仿若只是一瞬的错觉,“有人这么和我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应公子觉得呢?”
应栖好似对燕商的变化一无所觉,垂下眼,认真思虑之后,才道:“应某记住了,多谢。”
燕商笑着点头:“我先走了,公子不妨再逛逛,楼上,或许不会轻易清净。”
燕商才转身,路口又出现两个人影。
“……好了,别管你的驴了。”张直愁着脸催着,可身后的人不仅不理他,还慢悠悠逛了起来。
“表弟,要不我来,你赶紧进屋,去给——”
“就来,就来,”方不怠将栓驴的绳子绑好,才紧赶慢赶地走来,只不过他才走近就看见不远处的人,脸上瞬间露出欣喜。
被直接忽视的张直:“唉?”
“寂洲,寂洲,你怎会在此处?”
应栖抬头,方不怠那张脸已凑到跟前。
他敛眉,错开眼。
燕商看着,与张直一样露出疑惑的神情。
张直在后面喊:“你,你们认识?”
方不怠扬声,一副与有荣焉:“同门。”
同门?
燕商正经瞧了这新来的人,思绪翻过之后,心里已然清楚。如果屠秀没哄她,这位,就是张直从万境山请来的,那么应栖——
怪不得他身手如此了得。
“姑娘你好,”方不怠和应栖打完招呼,也注意到了旁边这位明眸皓齿的姑娘。他用衣袖擦了擦手心,朝她拱手,“鄙人方慵,不过大家都叫我方不怠,敢问姑娘芳名?”
燕商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方公子好,我叫燕商。”
方不怠很自来熟,立即就凑了过去,俗称不懂分寸。
“小燕姑娘啊,你们在聊什么呢?”
“方慵。”应栖提声警告他。
“唉,我就问问。”
“和公子说要少思多睡呢。”燕商也不瞒着,弯着眼,“两位相识,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离开前,燕商盯着他的眼睛:“应公子,晚些见。”
方不怠见应栖还在看那姑娘,心思转了转,在他身前晃,戏谑道:“寂洲,还看哪?”
应栖只得抬手让他安静。
“你不是问我为何在此吗,”应栖长长叹气,“是意外……”
燕商知道应栖一时不会来找她,脚步在外墙打了转儿,绕到了西边。
屠家在院内种了几株榆树,三月末四月初的天气,树上已经开始挂榆钱了。
这边远离主街,更为幽静,也更适合养病。
吴玉翠就住在靠近榆树的房里,偶尔还能传出吴婶轻轻的抽泣声。
燕商默不作声地靠在墙角。
夜里骤雨不停,白天是晴好无云。
她仰头凝视碧蓝的天际,从腰带里摸出两颗念珠,攥紧在掌心。
“咔嚓——”
极小的声响后,慢慢将手掌松开,空荡的掌心红肿,刻着压痕。而燕商没什么反应,似乎一点也不疼。
她依旧抬着头,若有若无的气息聚散于树荫下,慢慢凝聚在一起,从榆花瓣尖点过,流入房中。
燕商扬眉,倏忽一笑。
片刻后,福伯见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回来,知道大功告成。老人眼里满是轻松:“没遇到麻烦吧。”
“嗯,”不过后续该如何,她还得再想想,“收尾之后,就可以离开了,如滢姐姐还未走远。”
“邹月芦呢。”
“疯了,从前心安理得太久,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