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菩因蜷缩在床尾,颤颤地攥紧衣袖,目光都有些呆滞。而她盯着的方位,邹婶形容疯癫,双目无神,正用她的后脑,不断敲打着薄薄的泥墙。
咚咚,咚咚——
燕商走进这间房时,便看见了这样荒谬的一幕。
苏思年喊了几声,赵菩因都没有回应,甚至去拉她,赵菩因都毫无所觉,依旧是那副样子。
张直脸色凝重,眼里带着震惊,更何况是养在深闺的苏思年。
她脑子嗡嗡地,一寸寸地移着脸,磕磕巴巴:“大、大人,菩因她,她——”疯了吗?可这话,堵在嗓子眼里,她不敢说。
“打一巴掌。”
张直以为自己听错了,低头向出声的小姑娘确认:“你说什么?”
燕商很认真,完全不似在说笑。她重复:“魔怔了,打一巴掌。”
燕商见他站着不动,索性自己动手。
“你也疯了?”苏思年被她的胆大妄为惊回了神,想要拦她,这人却灵巧一躲,胳膊一伸,她被推开了。
紧接着,就是啪——
清脆的一声后,赵菩因捂着半边脸蛋,先是呆愣,继而不可置信,最后震怒,眼珠瞪大死死盯着。
“你、敢、打、我——”
赵菩因撑着地踉跄起身,站都未站稳,作势就要反打回去。
只是燕商动作更快,赶紧跳到在外面守着的衙役身后,再把这没用的捕头张直推了出去。
张直终于意识到燕商做了什么,但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他按住赵菩因的手:“赵姑娘既然清醒了,先别生气。”
能不清醒吗,燕商仗着自己躲在人后,龇着牙,弯了弯发疼的手指,劲儿用得老大了。
赵菩因居然这么不中用。
“你给我等着。”
赵菩因气得咬牙切齿,但被钳制着,只能暂时作罢。听张直说完又觉得莫名其妙:“什么醒了,我怎么了?”
苏思年被吓得不轻,哑着声音解释:“你刚才,好像和吴玉翠一样,就是眼珠还能动。”
“我?”
见赵菩因看来,衙役纷纷点头,连张直也附和。
赵菩因是知道吴玉翠的下场的,心里突然一慌,她瞥了燕商一眼,就算怀疑她公报私仇,但也没再继续追究。
她推开张直,起身,和苏思年一起退到门口:“那她呢?也打一巴掌?”
张直没回答,他走过去,单膝跪地,仔细端详邹婶。
她像是一个被牵着脖子的皮影人偶,嘴角的涎水都流了下来,不停地,不断地撞着。靠近之后,张直能闻见隐隐的血腥味。
燕商摇头:“没用了,大人,去找几位师父来吧,她好像,真疯了。”
赵菩因一听,扯了扯嘴角反问:“她疯了找和尚有何用?”
张直沉思片刻,点点头,他听懂了燕商的意思:“你们留在这里,我去找几位师父来。”
“邹婶病了,”张直还算沉稳,没妄下断论,“让师父过来,看如何送她下山。”
他让门口的衙役进来,按住自虐的邹婶,自己奔进了雨夜中。
咚咚的声音终于停了,苏思年亲身见了这样的恐怖,也不介意两人先前的龃龉,拉着赵菩因的手:“你呢,真没事了?”
“嗯。”赵菩因润湿干涩的咽喉,声音闷闷的。
“那,你是看见了什么?”苏思年问得谨慎。
“我——”耳畔似乎还萦绕着咚咚的声音,催得她头疼。她好像记得什么,但好像,什么都记不清了。
她只知道自己因为脑后的伤,睡得极浅。
中途好像醒了,但又像在梦中。往事如烟尘,她陷在里面,接着,就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脸上的疼痛晕开,赵菩因抵着牙齿,勉强咽下这口气,摇了摇头,又问她:“你们呢,你们怎么会来?”
“张大人听见了你屋里有动静,敲门之后无人回应。他担心,但男女有别,便叫我们过来了。”
苏思年倾身,看了眼她红肿的侧脸:“你这脸,要不用冷水敷敷?”
燕商自觉被人恨恨瞪了一眼。看向赵菩因,一脸无辜:“情急之下,不得已之举,再者——”
燕商张开五指,给她们看了自己也泛红的掌心,很是委屈:“我的手也疼呢。”
赵菩因冷哼一声,直接扭头。小丫头倒是会装可怜。
苏思年则摸出了自己的手帕,小步跑出去浸湿后,又回来给赵菩因小心地擦着脸。
见无人搭理她,燕商没什么所谓,只是没想到恐惧会聚拢人心。
苏思年,啧——好一个姐妹情深。
还不如看看这疯婆子。
燕商走到邹婶跟前,衙役抬手:“燕姑娘,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