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长,人流水泄不通,唯西南角稍显冷清。
薛栀宁蠕动干渴开裂的嘴唇,一双手被草绳紧紧绑住,动弹不得。垂眸扫到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过来停在眼前,她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一只油腻肥胖的手抬起她下巴,一张清丽俏蓉的脸迎着天光曝现,真应美人如画,梨花清浅一妍开,引起周围看热闹的不由唏嘘 。
“就她,多少?”
中年男人开口。
“客人你看,这细眉弯眼,芊芊细腰,人娇似一朵百合,二十五两绝对吃不了亏。 ”旁边的贩子见围着看的一群人里可算有了一个问价的,一时也不敢开太高驱人。
“太贵了,之前的都是十两。”中年男人松下手,拧着眉头。
十两?也不看看这张脸蛋!哪里能这种价买到,他就是掏光家产也要去批量进货。
贩子捂着胸口:“哎呦,我说大哥你看,咱这是什么级品?十两,你最多买个十三岁出头的普通丫头。”
中年男人噎住,之前的确实是要小一些,也远没有眼前的让人移不开眼。可最近手头有些紧,咬牙买下不是不行,就是再省点最好,他扯着小贩到一旁商议。
薛栀宁听着两人的嘀嘀咕咕,只觉心下发冷。
她幼年失母,被酒鬼父亲抵债卖到青楼,押着学媚术时又被问诊的夫人捡了回去。夫人寡言但心慈,因着她那张神似小妹的脸对薛栀宁很是爱屋及乌。发觉薛栀宁在药理方面天赋不大后,私下传了几处炮制药材的方法留与她日后过活。
可天意偏要弄人,夫人前些日子突然消香玉陨,其早年试药损了身子未留下一儿半女,辛辛苦苦攒的良誉药馆被庶子夺了去。而那纨绔早惦记薛栀宁已久,这下称心如意,带着人绑了薛栀宁,定下三日后成亲。看着薛栀宁长大的阿嬷不忍心,在夜里偷偷给薛栀宁解了绑,递上包袱让她赶紧跑。
对一向未出过远门的女子,陡然要跑,她不知要去哪里,在桥下渡过一晚后第二日随着人流出城。只是刚走没多远,被这贩子惦记强行送上车。
“咕咕,诶,孟家小子也来看了,就是他娘怕是不会准许,他明年可是要进京赶考的。”
薛栀宁抬起头,目光锁向不远榆树的两只麻雀。
自年初生了一场大病后,她便不时听到这些雀鸟的声音。
“叽叽,他在看最中间那个女的。看着倒是挺配的,就是那女的是不是在看我们?”
薛栀宁蓦地收回目光,扫向人群,果然有一个白衣高束发的书生。
两相对视下,绯红爬上书生耳朵,他狼狈收回目光。
书生,明年进京赶考,就是娘可能不大好相处。薛栀宁暗自想着,但眼下哪还有她挑的余地,比起大肚男,可算是天鹅了。
就这样,她心一狠,挪动脚步算计好角度,脚一崴朝前扑去。
一双粗粝的大手接过她,男人扑通的心跳入耳,伴随的还有若有若无腥味。
不对,书生哪里来的腥味?
薛栀宁睫毛颤颤,不可置信地对上男人浓眉厉目的脸,一字道不出。
一身粗衣紧裹着男人壮硕的身躯,又高又富压迫感,斜阳下长长的倒影藏在薛栀宁身后。
不是书生,这就是条普通农家汉子。薛栀宁失望,又侧头去找那书生,只来得及在人群里抓到一抹溜动的白色。
人走了!
薛栀宁两眼一黑,她的打算扑了个空,不由恼道这汉子,谁许他上来横插一脚?
“干什么?”贩子注意到动静,扔下大肚男过来。
他一手将薛栀宁扯回去,一手推开宋兆,“看什么看?这有人了。”
不想男人纹丝不动,沉声:“他没付钱。”
贩子一惊,嚷嚷:“他是没付钱,这不在商讨吗?难道你付钱了?”
话刚落,就见男人伸手探向兜,扔出两锭银子给他。
还差五两,小贩握着银子,脸色放缓,“我可一分不少,不然早卖了。”
这时大肚男已留意到有人抢自己的货,大步过来:“你小子做甚?凡事有个先来后到。”
“收好。”宋兆掏完身上最后一个兜,连同之前的碎银丢给贩子,转身去拉薛栀宁的手。
薛栀宁正愣着,没想到这看着穷酸的汉子居然能买下自己,一时还沉在震惊中,茫然跟着走。
“不许走,我给、我给,把人给我。”大肚男这时后悔莫及,早知就不该贪省下那一两半两,哪想这小子会来抢人。
宋兆不语,将呆住不动的薛栀宁揽进怀里,又一把夺过贩子腰间的一叠身契递至她眼前。
“我不识字,你应认得,找找自己的。”
他怎会知道自己识字?薛栀宁不解,虽不喜眼前这汉子坏了事,但看一边跳着要拿回身契的贩子,连忙找出自己的那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