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公开婚约后,凛已许久未再见到道闲,也未收到有关这位未来夫君只言片语的消息。或许二人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对这门强塞的婚事不大上心,反倒是大公道祐隔三差五催促澈尽快定下婚期。
澈虽赞成这桩婚事,可道祐这般急切的态度实在蹊跷。在彻底弄清缘由前,澈寻了各种借口,将婚期一拖再拖。
凛同样感受到这位未来的公公对她的热情超乎寻常。她见习的场所已从光明殿移至道祐私人的办公处所清政殿,殿内服侍的奴仆亦是一日少过一日。直至一日凛惊觉自己竟与道祐独处一室,不由地怀疑道祐的热情是否隐藏着其他的企图。
所幸道祐并未对凛有任何逾矩的行为,凛与道闲的婚事也因其隐退多年的祖父道琮重病,被暂且搁置。
法师平日里施法消耗身体的能量,虽注重调养休息,可日积月累下来,身体仍有不可逆转的损伤,因此法师大多寿数不长,多数只能坚持到六十岁,而像道琮这样活过了七十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道琮之所以高寿,得益于他常年饮食清淡,滴酒不沾,早早卸下了大公和道氏族长的职责,大小事务悉数交由长子道祐料理,自己则过着逍遥闲散的隐居生活。
道氏一族有着对未来的预知能力,每月族人都会聚在一处,共同施法预测下月的重大变化,对可能发生的祸事做出预警。道琮十年前做了最后一场有关神宫屠戮的预言之后,连这一重要的家族活动都不再参加,也拒绝使用任何形式的法术。
可即便这般爱惜身子,道琮仍抵挡不住自然的进程,最终还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凛陪同澈前去大公府探病,本以为再不会与这位老者有任何交集,却不想当晚道琮派人送来了字条,说是有要事相告,并叮嘱她秘密前来,莫知会旁人。
凛并不知晓道琮的目的,可架不住好奇心的驱使,仍决定前去赴约。
道琮应是预知到了凛的来访,派了心腹在约定的角门旁接应,还提前支走了仆从,整座庭院空无一人,安静得略显诡异。
床上的道琮唇色惨白,呼吸微不可闻,似是一只脚已迈入了地府的大门。
凛轻唤几声,道琮终于缓缓睁开眼,木然盯着凛看了许久,不发一言。
凛柔声问道:“琮大人,您唤我来所为何事?”
道琮的呼吸一下变得急促,嗯嗯啊啊了半晌,却说不出一个有意义的词来。
凛见他奄奄一息的痛苦模样,不由生了恻隐之心,从随身带的小木盒中取了一颗恢复元气的药丸,让道琮服下。
道琮的呼吸很快顺畅平缓下来,悠悠开口道:“许久未见,澄神姬近来可好?”
道琮神智已不大清明,不仅将凛误认作澄,也忘记了凛今晨刚前来探访过。凛明白不能在他人的地盘久待,只想悄无声息地速去速回,于是她省去了问候,再次急声问道:“您唤我秘密前来,是有何要事相告?”
道琮知晓自己已时日无多,亦没有拐弯抹角。“十年前在神宫发生的屠戮,是一场意图毁灭你和神族的巨大阴谋。”
凛大惊失色。虽然瞳始终坚信动手之人绝非澄,可未有任何证据证实他的想法。此刻凛不敢贸然提问,只拿急切的眼神催促道琮继续诉说。
“本打算逼你失控后,由柳全林操纵你下手,奈何他法术不精,最后还得由别人顶着你的面孔……”道琮说了一长句话,有些喘不上气,连咳几声。
凛急声问道:“假冒我的是何人?”
道琮刚要开口,却听“嘭”的一声巨响。卧房的门被人硬生生撞开。
凛转过身,只见道祐背着手,不急不慢地步入室内,闲庭信步的模样似是在餐食后悠闲地散步。“凛神姬光临大公府内院,怎么不知会一声?”
凛回头看了眼病榻上的道琮,发现他眼中竟有惊恐之色。凛不愿给这位可怜的老人制造麻烦,笑着应道:“我不愿打扰府中诸位,便私下来探望。时候不早了,我得告辞了。”
道祐侧行一步挡住了凛的去路,唐突地伸手抓住了凛的胳膊,道:“家父病中多有妄言,还请凛神姬不要当真。”
凛察觉到一丝危险,竭力镇定地将手抽回,微笑道:“你先不用着急否认,为何不先听听我的想法呢?”
凛随道祐来到外间,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柳全林先前给我施的法术并未奏效,我仍记得在他界的生活经历。我与神宫中人并无交情,因此并不认为我应对神族或是原氏保持忠诚。十年前的事真相究竟如何,我并不在意。神族昌盛与否,后继是否有人,我亦不关心。
我唯一在意的是打破隐岛和他界之间的屏障。父亲曾说大公的雄心壮志不止于隐岛,外面的世界更为广阔,更值得去争夺,只可惜你无法自由出入。我们目标一致,希望未来可以携手共进。”
道祐感叹道:“二十多年前,你母亲也曾向我提出过合作的请求,当时迫于家族的压力,我拒绝了她递出的橄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