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席边的小女孩看见阿爷的样子,也跪坐起来,仰着脸,望着惠歌。
惠歌看看老乔,再看看席被中的人。想起朝槿说过,清气可以疗伤。以前老花也说过,气分清浊,交接则生,分离则死。既然老乔都当作人死了,她也没什么好顾忌,便走到女人的脸边坐下,探探鼻息,轻如鸿毛,若有若无。
想了想,伸出手,紧紧摀住女人的口鼻。
老乔登时惊叫:“夫人,你在作什么?”
“你既当她死了,我且试一试。如果真死了,你就可以去买柏木棺了。”
这话说得老乔一脸胡涂。好像有道理,又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听着像救人,看着像害人。直令他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窗外的阳光悄悄地挪了方向。
惠歌终于拿开手,站起身。看着女人的脸从鬓边渐渐红润起来。
须臾,眼睛开缝,微微眨着,半梦半醒的样子。
老乔迷迷愣愣地望着,好一会,才扑过去,伏身贴脸,呼唤数声,涕泗纵横。
哭了好一会,才想起道谢,佝偻着挪转过来,跪在地上,砰砰砰连磕数个响头,说:“夫人救命之恩,小人至死不忘。小人今生作牛作马,来世作狗作猪,生生世世都给夫人卖命。”
一直坐在墙边的大女儿走过来,扶着老乔说:“阿爷,人早就走了。”
老乔直起身,看看女儿,再看看门边,又露出傻里傻气的笑容。
惠歌走在巷内,小珠跟在身后。
小珠问:“大妇,为什么你摀着人的口鼻反而能救人呢?”
“你可不要学。我是要从手里送清气进去,为了减少外溢才摀着。”
“大妇越来越神通了,以前只会揍人,现在还能救人。”
“你也越来越会说话了。”
小珠嘻嘻笑了起来。
惠歌驾着轻车,一路来到县长私宅。
后堂里,正中一张短足大床,床后二侧施漆画屏扆,红底黄图,疏疏画着两丛蔷薇和云鸟。图样稚拙,边上云朵的样子像群浮的蝌蚪。床上铺青缘菀席,顶部施绛纱承尘。
县长夫人坐在床上。跟前一个魁形木盆,盆里一株明丽的白花。
看见惠歌进来,将木盆挪到榻中。笑盈盈地说:“明妇来了。坐。”
这一对主仆空着手,不是来送礼的样子,便没让婢女奉水招待。
惠歌上床安坐,看了看那盆白花。
细细的褐色的枝干,高约三尺。狭长的深绿的叶子,集中在顶端。顶端垂下细长的紫色的花茎,左右开着五出白花,重柎累萼,像插了满头的珍珠步摇,繁丽而疯狂。
既然没有收起来,就是要给她看的。
既然是要给她看的,自然要聊一聊,表示她看见了。
因此惠歌按捺小寸的事,笑问:“这什么花?花姿疏异,不似中土所有。”
“这花很特别,对吧?早上有朋友来访,送给我的。说是末利花的一种。”
“末利花来自西方佛国,佛书称之鬘华,其花似蔷蘼而形小,有黄白二色,白者特芳香。这花的形色是有几分相像,但是没有香气,恐怕是相类而非也。”
“明妇出身高贵,见多识广。我是不较真的,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朋友还说,这花有佛家的寓意,明妇也知道吧?”
“听说西国有个婢女,负责看守一处末利花园。有一日佛来乞食,婢女以食奉施,还许了一个愿望,希望能脱离婢使,成为王之夫人。后来国王出城游猎,来到末利花园避暑,看中婢女,聘为夫人。佛家以此故事说明善因果报,夫人朋友所说的寓意是这样吗?”
“果然难不倒明妇。确实是行善念者,得善果报。有所舍,必有所得。”
“所谓知易行难,寻常钱物尚可,如果是要紧的人,我也是舍不得。”
“明妇何出此言?”
“我有个小婢,颖悟可爱。前日归家,路上为县武吏和道士掳夺。道士还提及水仙,应是水仙的弟子,听说他们暂居府上,烦请夫人相助寻回。”
“这可难办了。”
“为何?”惠歌沉下脸。
“道士觅得童女,已经走了。昨日一早出的城,现下应该已经到蛇精穴口,想追也追不上了。”
彭城距离睢陵一百五十里,通行的是陆路,这个时候行旅车马的速度约在一日三十里至五十里,至少也要三天才能到达。蛇精又在彭城县东南二十里的三山,既然要进山,山路不比彭城的大道,速度自然更慢。当然中人的脚程不能以常理计量,但是县长夫人不知中人,却将进展说得这样急迫,显然是要惠歌打消挽救的念头,没有相助的意思。
惠歌冷笑:“那蛇精真是害人不浅。”
“可不是吗?听说前前后后用了十余人了。”
“夫人可知蛇精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