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像条鞭子,使劲将薛普野往前甩。
姿势行云流水,毫无滞泥。
薛普野从惠歌肩上滚过。在地上摊成一个大字的时候,脑里还是一窝蜂。
惠歌退开两步,整整气息。
薛普野跳起来。呼噜噜晃晃脑袋,稳住身体,一声怒吼,扑向惠歌。
惠歌双手上托,挡住薛普野右掌一劈。接着双手下沉,挡住左拳的一轰。薛普野连连挨打,羞怒攻心,一招一式使足了劲。惠歌若用一只手去挡,就要连退三步,若用两只手去挡,虽只退一步,却也无力反击。
薛普野见惠歌步步后退,离池子越来越近,手脚施展也会受阻。攻势凶猛起来,一拳接着一拳砸往惠歌的头颅。
惠歌左挡右架,挡下二拳。拳劲带来的疼痛从手臂直连到肩背,以至于来不及闪躲下方勾来的臂膀,给薛普野一把勒住脖子。紧接着肚腹中一记膝击,差点让她把肚子里的角黍吐出来。
亭阶上爆出一阵喝采。
少年们见薛普野勒住惠歌的脖子,已是胜利在握,现在多多吆喝,等一下就能多多邀功。他们等了这么久才有欢呼的机会,暗中都觉得虎女名不虚传。
喝采声中有一个细细的声音:“阿姐!”
惠歌将那声惊呼听在耳里,忍着窒息的痛楚,左掌捏爪,往薛普野的□□抓去。她一心想赢,只知道那是男子最脆弱的地方,其他通通不管。
薛普野没想到惠歌这样大胆,只怕被她抓断命根,连忙伸手去挡。
惠歌变爪为拳,朝上一钻,砸中薛普野的下颔,挣脱箝制。
同时不再收敛,左脚横垫,一手回身下劈。接着两肩往下垂劲,一手扭腰上拍。再来左右一齐收手上举,往前一跃,双手交握从薛普野的头上锤下──
电光石火之间,招招正中。
众人看着薛普野的头像稀泥似的,一下子甩向左边,一下子甩向右边,最后甩在地上,溅起一地花叶纷飞。
一只只眼睛和嘴巴张在那里,一张张面孔都像是大眼睛大嘴巴的木雕。
薛普野的脸贴着地,沉沉的脑中有些不解,又有些悔恨。
他凭着自己一身蛮力,每回阿爷请来教导武艺的师傅,他都先打上一顿。毕竟如果连他都打不过,哪有资格教他呢?一连打跑几个,没人敢上门,懂得也只有那一招半式,抓到人就靠蛮力摔下去。平日听到的全是赞美,自己也相信那些赞美来自实力,今天才知道可能不是。
惠歌一面喘息,一面移位,将薛普野放在她与池子之间。双肩拱起,肚腹内陷,想把体中那份痛楚包覆起来。薛普野的拳拙,却重,感觉五脏六腑都搅再一起了。
薛普野久久未动。惠歌慢慢松开一口气,退开数步,转过身要去抱小弟。
最先听见的是秀兰的尖叫。
扭头看见一颗弹丸朝她的头颅飞来。
额际一阵剧痛。
一颗石制的弹丸裹着血,跌到腿上,再滚到地上。
出手的是薛普野的小弟。不过十一二岁,像每个被宠坏的孩子一样,有种天真的狠毒。他见阿兄输了,满腹不甘,从囊袋里摸出一颗弹丸,张弓奋力朝惠歌弹去。他的弹技在洛阳是拔尖的,可以把一只鸟的羽毛弹得一乾二净又不让鸟死掉。
惠歌看看亭阶上的人们,模模糊糊,影影绰绰,一张一张,面目全非。
剧烈的疼痛淡了,手脚像水一样飘飘拂拂。
一丝腥味钻进鼻子。
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从她的手心、脚心,还有说不清是身体还是心底的深处涌上来。汹涌的舒适对她而言既陌生又熟悉,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但是感受到的现在一点也不害怕。
这种对鲜血的敏锐和眷恋,来自她的祖祖辈辈,来自北方草原凶猛残酷的生活,来自那个女人与男人一样骠悍、甚至更骠悍的时候。这股已经被稀释的野性似乎悄悄在她身上汇集了。
理智寸寸毁裂的这个时候,才发现那腥味如此诱人。
血气奔腾起来。□□把心思放逐得很远,才能任己独行,放纵肆虐。
惠歌对接下来的事情几乎没有意识。踢翻几个人,扭下几只手腕,折断几根臂骨,碰破几颗头颅。她看见许多人的脸。不只薛普野,还有祖母、叔父、叔母、姑姐妹、诸多宗亲……这真是一团乱得不能再乱的纠结,像瓷罂上面细细密密的纹路。想把这东西狠狠砸碎,来个头破血流却干净利落的了结。
当她在亭前放倒一个少年,抡起拳头,朝那颗头颅砸下去的时候,苍白的脑海浮现一张熟悉的面孔。秀美不可方物。霎时回过神来,被自己的举止吓一跳──
她想杀人吗?
拳头因此一偏,擦着少年的脸颊,砸在一旁的泥地上。
那少年还醒着,晕过去的是呼吸。隔了半晌,才战战兢兢吐出一口气来。
背后来了攻势,惠歌侧眼瞥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