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暴雨。
昭德大街上,不管是大酒楼还是小摊贩早已偃旗息鼓,只有几只野狗分散在各个角落,刨着垃圾堆里的那一点残羹冷炙。
一个男人拉紧了头上的斗笠,他穿着一件异常宽大的蓑衣,身形有些佝偻,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着。他快步经过觅食的野狗,三绕五绕地走进了一条小巷。
刚踏入没有月光的黑暗之处,一把闪着寒光的长枪刻间架到了他脖子上。
他看着自己被削断的湿发整齐地从耳边落了下来,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要去哪啊?”
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他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头发奇长的姑娘正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三更半夜有家不回,出门找死?”
她话音刚落,一个轻柔的女声跟了上来:“冰卿——别对老人家那么凶嘛。”
一个女子从黑暗中走出,后面还跟着个满脸不爽、一副死样的男人。
她手中提着油灯,灯火却没有因为暴雨而摇摆分毫。
夏冰卿看着覃衾,冷笑一声:“大晚上不回家睡觉的,要么是像我这种被老板叫出来干活的,要么就是找死的,我说错了吗?”
覃衾很好脾气地没和她计较——她曾经也是社畜,知道员工被老板叫出来加班有多痛苦。
她看着夏冰卿,后者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上一世,夏冰卿虽是她的员工,但也是她为数不多的,可以说上几句话的朋友……虽然最后也因为许徽绝交了。
“辛苦你了,”覃衾扯了扯夏冰卿的袖子,讨好道,“月末的时候我让方彦给你多算一笔工钱。”
夏冰卿毫不犹豫地拆台:“少来,上个月的钱还没发。”
哦……她忘了,她上一辈子很穷来着。
“各、各位大人,”被抓的老人颤颤巍巍地出声道,“我是犯了什么事吗?”
那个臭脸男人开口了:“别在这浪费时间,带回去审。”
老人一哆嗦,顿觉眼前一黑,最后听到的还是那个轻柔的女声:“好吧师兄——做这种所有人都会做的决定,会让你觉得有点存在感吗?”
等老人再次睁开眼时,差点被灼目的火光刺瞎了。
他发现自己面前插着一圈蜡烛,头上悬着三根火把,冷风阴恻恻地钻进他湿透的衣袖,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
他面前有一张很长的桌子,一个扎着高马尾的人正趴着睡觉,手中的毛笔按在宣纸上,墨水混着口水晕得到处都是。
听到动静,趴在桌上的男人终于醒了过来。他长着一张娃娃脸,开口的声音却厚如洪钟:“老人家!你醒啦。”
老人家被他吓得又抖了一下。
方彦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从桌后面走出来,老人这才将他看清了——
这少年,竟然没有脚!
方彦飘到老人身前,看着他快翻到后脑勺的白眼,问道:“怎么了,需要我帮您叫大夫吗?”
“你不知道自己多吓人吗?让开点。”
刚才那个长发姑娘又打着哈欠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头发:“老头,我困得很,咱们速战速决——你大半夜的到昭德大街干嘛去了?不知道那儿刚死过人?”
老人抖若筛糠:“我、我想上街买点药。雨下得太大,老寒腿又发作,冬天总是……”
他絮絮叨叨地补充着细节,夏冰卿只觉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掏了掏耳朵,一抬手,一根长枪瞬间出现在她的手中,架到了老人的脖子上:“你叫陶明是吧?我没什么尊老爱幼的品德,劝你赶紧说实话,到底干什么去了?”
陶明听了这话,求救似的看了一眼刚才的无脚少年。方彦感受到他的视线,立刻别开了眼,吹了两下无声的口哨,钻到桌子后面乖乖做笔录去了。
“昭德大街死了个人,至今有三块碎尸没找到,流光阁都贴了告示了,有谁不知道呀?”
覃衾从审讯室外走了进来,她步履轻快,一张摇摇欲坠的小纸片人停在她肩膀上,和她咬耳朵。
覃衾:“下来吧。”
小纸片应声落下,变成了一个少年。他有些虚弱地晃了晃身,覃衾驾轻就熟地扶住了他。
覃衾回头看向陶明,眼神锐利,嘴角噙着一丝笑,那笑却是冷的:“陶老爷辛苦了,死的毕竟是自家女儿,哪有为人父不心急的呢?”
陶明听了这话,突然安静下来。
覃衾瞥了一眼陶明,轻声说道:“带陶老爷下去,换身干净衣裳——一大把年纪装了半天孙子,辛苦您了。”
系统:“警告!警告!宿主言语素质过低,警告一次,再犯扣除功德点50。”
覃衾:“……”
连嘴贱都不行,还让不让人活了。
等陶明走后,覃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