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府,天机楼。
国师吴允站在一幅画像前,他一手托着拂尘,一手背在身后,凝神看着画中人。画上画的是一位老者,他须发皆白,慈眉善目,面上还带着笑意。
吴允就这样一直看着,神色严肃,眉头紧皱,看起来似乎是在做着什么决定,直到身后再次传来声音。
“师兄,考虑得如何?”这声音低沉沙哑,听起来并不年轻。
吴允叹了口气,转过身,看着眼前着一身黑衣的人,问道:“师弟,你究竟要做什么?”
黑衣人外罩一件黑色斗篷,帽兜戴在头上,落下来的阴影正巧遮住他的上半张脸,下半张脸则围着一块黑巾。
他半是嘲讽地冷笑了一声:“你无需知道这些,只需告知我结果。”
吴允皱眉沉默地看着他,内心激烈挣扎。
黑衣人见他仍然犹豫不决,低头嗤笑:“师兄,你坚持这些又有何用?就算你每天对着师父他老人家忏悔,做过的事就能当做没做过吗?”
吴允面露怒意:“师弟,你!”
“好了,”黑衣人打断他,“别说那些没用的,告诉我结果。”
吴允复又转过身去,闭上眼睛,重重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欠了这么多年的债,终究是要还的,他从袖中抽出一张折好的黄纸递给黑衣人。
“师弟,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从此我们两不相欠,你好自为之。”
黑衣人将黄纸打开看了一眼,随即便折好收入怀中。见吴允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他又轻蔑一笑:“那就多谢师兄了。”说罢,便站起身,身形一闪便已飞得老远。
吴允看着黑夜中那个一闪而逝的背影,心情异常沉重。
时至六月,承阳的天空几乎每天都是阴沉沉的,偶尔探出一丝阳光,也很快被乌云覆盖。厚厚云层中像是藏了一只被捅漏了的缸,里面盛着的满满一缸的水忽然有了去处。狂风将大树吹得枝头乱晃,接着暴雨便倾盆而下,日日如此,几不停歇。
雨若不止,洪水必起。
国师在一月前就将卜算结果报给皇帝,启帝一向信任国师,得了这结果便开始安排部署。他将工部所有人派往所有可能受灾的地方,并命令当地驻扎或临近的军队严以待命,随时应对突如其来的危机。他还让户部从南清县调来大批粮食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大雨下了半月,各地洪水猛涨,冲毁了那些不甚坚固的堤坝,淹没了附近的村庄和田地,许多人消失在这茫茫洪水中。有些百姓疲惫地坐在自家屋顶或大树上,四下寻找着丢失的亲人。还有些百姓坐在田地旁望天兴叹,辛苦了大半年,到头来颗粒无收,一家子多半是要忍饥挨饿了。
一月过去,大雨仍没有要停的意思。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每日出入御书房的官员也越来越多,整个朝廷陷入一场忙乱的状态中。就连宫妃们整天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惹得龙颜不悦。
百姓们怨声载道,民间居然还流传出各种与洪灾有关的鬼神故事。有人说定是谁惹怒了龙王,龙王一气之下降下大雨施以惩戒;还有人说是民间有冤情,上达天庭,天庭以这种方式降下天谴,以示警戒。众说纷纭。但都不外乎是天降惩罚之类的话。
这些奏折递到启帝面前,启帝只看了一眼脸就绿了,立刻就叫了人进宫。御书房内跪了满地官员,这些官员官职都不低,但此时却一个个被训得像鹌鹑一样,脸色通红,额头冒汗,一声不敢吭,只盼望皇帝快点训完,他们好能早点回去反省。不知过了多久,训话终于在启帝的一声叹息中结束。官员们赶紧磕头谢罪,然后带着急切的心情排队离开。
白无恰在这时进了宫,启帝让内侍将他引去御书房。他一进御书房,就见启帝闭着眼睛背靠椅背,紧紧皱着的眉心一刻也没能放松,满脸的疲惫让他看起来又苍老了一些。
白无躬身行礼,恭敬道:“陛下。”
启帝刚训完那些大小官员,满脸疲惫地说道:“白无,你来了。”
“是。”
“正巧朕想找你说说话。民间那些流言你听说了吧?”启帝声音有些沙哑,难掩其中疲惫。
“臣听说了。”白无态度恭敬,不带一丝畏惧。
“你如何看待此事?”启帝语气平淡,这句话看起来像在问白无,但似乎也在问自己。
白无思忖片刻,开口道:“臣认为,陛下不必太在意。”
启帝起身走到窗前,沉默地望向远处大大小小的宫殿。过了一会,他缓缓开口,声音沉重:“朕这个皇帝当了二十年,不说国家如何强盛,但至少也可说国泰民安。当年父皇临逝前,便叫朕保这河山长久安宁。朕也自认为这么多年来,朕将这江山社稷打理得不错,但没想到……唉。”他重重叹了口气,言语之间竟是对这些事无法释怀。
白无见他面露凄然,宽慰道:“陛下大可不必如此妄自菲薄。这么多年您所做之事,臣子们看在眼里,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