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宜的阿娘方希仁在她四岁的时候便已离世,这些年梁家几乎无一人敢提起这个因外出意外落水离世的小姨娘。
小时候,她曾十分好奇阿娘的事儿,有次趁过年好不容易见到父亲,问了句,“爹爹,我听院里下人念叨说我和阿娘长的十分相像,是真的么?”
她话音刚落,梁冠清骤然变了脸色,提了她的衣领一下人子将她甩到房门外,“谁让你提她的,敢再提一个字,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出梁家。”
那个新年,也是每个梁家下人仆妇们的噩梦。梁冠清着人一一盘问查证,不管有意无意,只要曾提起过方希仁的下人,全部二十大板,然后被打发回家或者让牙婆子领走重新发卖。
自此,相宜明白了,父亲是无情的,对她、对阿娘都一样。
当时她便想着,日后若有机会自己寻郎君,一定擦亮眼睛,不要寻个和父亲一样薄情寡义的人,不然等她人死灯灭后,便在这世上了无痕影无踪,不配被人记得,更不配被人提起,而留下的苦命儿女则要重复她现在的生活,吃苦受罪、任人宰割。
她也记得清楚,那时负责照看她的张嬷嬷,是在梁家伺候多年的老人,偶尔到小院里查看她和乐棠是否还活着的时候,常会用一种莫名的眼神打量她。
相宜后来才明白,那种眼神是鄙夷加少许同情。
在她十五岁及笄那日,张嬷嬷曾看着她深深叹了口气,口中喃上了一句,“这张脸,越发像你那个阿娘,若是脾性也相仿,以后在这梁家可怎么活?”
当时她和乐棠正开心的吃着一碗难得的煎笋泼肉面,张嬷嬷以为她没听到,实则她和乐棠全都听的一清二楚,过后两个人还一字一句的研究猜测了老半天,最后以一场抱头痛哭收了场。
过去的那些年,她总以为,梁家不提阿娘,是因为人不在了,父亲身边有大娘子这个醋坛子,还有后来新纳进门的凤姨娘,再提一过世之人不合适。
可如今看来,不是这样的。但即便如此,别人也不能诬陷、糟践她的阿娘!
所以,当此刻她听到梁可清这般胡说,再没像往日那般收敛,她出手极狠,揪住梁可清的头发用力往下拽,誓要把这个高她一头的姐姐给摁在地上再爬不起来。
梁可清何时受过这般气,一手护着头发,一手直往相宜脸上招呼,口中还嚷嚷着,“毁了你这张狐媚子脸,看你以后拿什么侍候世子爷。”
两人一个拽,一个挠,僵持不下之时,乐棠猛地从斜后方冲出来,朝着梁可清的背“咚咚”好几下,嘴里还低喊着,“让你污蔑仁姨娘,让你胡说,看我不打死你。”
不过,这个帮手刚参与进来,听到动静的梁父从禅房快步出来,一手一个用力将撕扯的两人拽住拖进了禅房,然后大喝一声,“反了你们!撒手!不然老子一个一个挨着收拾!”
梁家谁不忌惮害怕这个家主,两姐妹各自涨红着脸松开了手,一旁的乐棠自然也不敢再上前相帮,但一双眼睛不忘怒瞪着梁家嫡出大小姐。
梁父瞥一眼大女儿,发髻鸡毛掸子一样凌乱,他嫌弃的挪开眼睛,对上了他也不熟悉的梁家三女儿。
当看到相宜右脸颊上新添上的一道长长血痕,他猛地一巴掌挥在梁可清脸上,“混账东西,谁让你动她脸的,若因为这个毁了老子荣耀,我要你命。”
梁可清当即斜依在凳子上痛哭出声,口中还不忘哭诉狠骂,“爹爹,你竟为她一个贱丫头打我,你……你,我回去和娘亲说,我,我要……”
梁冠清回身怒瞪一眼,梁可清好像被吓到,立刻收声闭了嘴,再没敢多说一个字。
梁冠清再次看向相宜的脸,脸上挂起虚伪的心疼,“相宜,别跟你这不懂事的姐姐一般见识,回去我定狠狠处置她。这伤,一会儿我让人拿些药膏给你,到了世子爷那边,你帮着圆上几句。”
他听说,相宜和那世子爷在城郊别院日日形影不离,连外出参加喜宴都把女儿这个无名无分的侍妾带出去见人,可见她是受了宠的。
所以这张脸,关系到儿子长宇的前程和梁家将来的荣耀,若毁了,那就是要他的命!现在,他必须得把三女儿哄好了。
相宜就算再不喜梁冠清,他毕竟也是父亲,自不会拖他下水,“父亲,这是我刚不小心摔倒划伤的,自与你们无关,且今日我也从未见过你们。”
梁冠清堆起满脸褶子缝,笑出了一脸的虚情假意,“对对对,还是我家宜儿懂事乖巧,不怪当初那侯府夫人相中你,带你进了侯府。”
看到父亲态度有所缓和,相宜打算一不做二不休,趁机解决心中疑问,于是把梁可清刚才在屋外的话说了,询问道,“父亲,我阿娘虽已不在,但也绝容许他人这般污蔑糟践,您说句话,这事该如何办?”
她要父亲一个态度,这个表态便能证明梁可清的话到底可信不可信。
梁冠清一张脸瞬间气成猪肝色,回手对着大女儿又是狠狠一巴掌,“且等回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