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们又有什么错呢。”
这话似一种自我嘲解,褚襄不懂,只在惋惜到手的银两,“本就是那马车撞了我,她给我们赔银子也是公平的。若是能拿到那些银子,赔给王家老爷,大哥就不用,就不用......”
“小襄!此事不许再提。你知不知道今日你突然闯过去,有多危险!要是那车夫再晚一步勒缰绳,你如今......我怎么跟母亲交待!”
“反正,反正我也活不长了,还不如......”
还不如换一些银子,让大哥和母亲能过得松快些。
“住嘴,你若再说这些话,让母亲听到,你就别再叫我大哥。”
他们父亲去世得早,褚英亦作严父又是慈兄,褚襄见他真生了气,便噤声,不敢再言,“知道了。”
“小襄,你听着”,褚英低下头,极为认真地向弟弟承诺,“银钱的事情你不用管,万事都有大哥,你只要好好将养着,健康长大,孝顺母亲。大哥发誓,绝对不会任何人随意作践我们!”
褚襄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的大哥从小便是十里八乡最出众的,他说的话,从来不曾失信。
只是......褚襄有些悲切。自己从小得了这怪病,死又死不利落,活也活不畅快。
褚襄刚出生没多久,他们的父亲就病故,族亲便想出各种招儿来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先强行要将他们母亲改嫁给族中一个荒淫无度的老光棍,美其名曰是给他们找个依靠,实际却是怕他们母亲带着他们父亲留下的一点薄产改嫁到外族,白白让外人占了便宜。
那老光棍嗜赌成性,追债的都追到了宗祠,逼族中长辈给他还钱。族中人一合计,让褚母嫁给老光棍,成婚后,自然就得用那点家产,去还老光棍的赌债。褚英听说后,提起扁担,冲到宗祠,大闹了一场,险些被在族谱上除名。
幸得不多久,那老光棍醉酒跌落山崖,摔死了,婚事便不了了之。
很快,四方乡邻又都传褚母克夫,于是这么多年,再没人敢给她说亲。也算因祸得福,勉力保存了褚父留下的那几亩地和一间三居的瓦檐屋舍。
兄弟二人自小懂事,褚母种菜插秧,褚英就帮着做饭和带褚襄。蔬菜瓜果熟了的季节,他一手提着铺了厚厚茅草的小摇篮,摇篮里是咿咿呀呀的褚襄。背上满背篓的时令果蔬,走过几十里路,拿到城中,找个热闹的地方蹲下来摆摊,若能换个十几文钱,已经是祖宗保佑。
没有人光顾的时候,他便拿一本书看,他同章从兴相识,便也是源于此。章从兴家是建州城中人,家中还算宽裕,偏他不思进取,游手好闲。章母逛街时,发现了褚英,见他与儿子同龄,却气质迥异,便请了他到家中,给他儿子伴读。久而久之,确也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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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夫人的马车到了窦府门外,苏麽麽打起车帘,道了声,“夫人,已经到了。”
“到了?”窦夫人颇为疑惑,撩开窗牖,确确实实是窦府没错。可门前冷落,半个迎接他们的人都没有。
唯见一名门房的小厮,见有马车来,恭恭敬敬地跑过来,问了句,“贵人府上何处,小的这就去禀报。”
窦夫人气得,这位新嫂嫂当真是端个好架势,倒叫自己回个娘家还得先自报家门了。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究竟是谁!”
小厮猜出来人身份贵重,可自己刚来窦府做门房不足三月,确实没见过眼前这位夫人,陪着笑说:“夫人见谅,小的眼拙,可否给,给小人看看名帖?”
窦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直喝:“叫你家夫人出来认认,看我入这窦府需不需名帖!”
言罢,将窗牖拉下,阖眼不理,手中的念珠拨弄得急吱吱地响。
“小的,小的......”
苏麽麽看不过,朝小厮呵责,“我们窦夫人回自己娘家还需要名帖吗?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通禀。”
“窦,窦夫人”,任凭小厮再不识人,也定然知道这窦府上的二姑娘嫁给了巩相做了相府夫人,小厮忙改了口,快腿儿着往府内去。
“这绍氏就这么当家的!”窦夫人在马车里发着火,“单令个没脑子没眼力的愣头青看门,当我窦府是她绍家那种小门小户!也不怕着其他人笑话!”
“婢昨儿个就叫人带了信儿,说夫人今日回府的”,苏麽麽也完全没料到会是这种冷遇,“这绍夫人,也太不懂事了”。
说话间就见那小厮又快步跑了回来,站在马车外,恭声说:“窦夫人,我家夫人请您进去。”
“就这样?绍夫人,人呢?”
小厮偏了点身子,给苏麽麽解释着,“夫人正在院中晒书,忙不过来。”
话刚落,就听得马车内有物件落地的碎裂声,窦夫人寒声道:“好个绍贞,真以为她嫁过来,窦家就轮得到她摆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