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英半蹲在地上,听到声音,明显表情一凛,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却又不敢转头确认。
褚襄哎呀呀哀嚎了许久,“好痛,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快要死了.......我被你们撞死了。”
张力跟在单吉秋身边,脸上也是一抹的冷汗,这若真的撞伤了人,自己无法向主家交待,往后也别想再有哪家高门大户愿意用他了,便厉色道,“好啊。你个小瘪三,碰瓷碰到我们这了,算你倒霉,走,我们报官。”
张力生得五大三粗,说完就要上前去拉那小孩儿,却被褚英借力推开,生生往后跌了半步。
“你撞人不成,还是谋杀吗?”褚英怒目呵斥,唯有褚襄感觉到了他手心的冰冷。
“褚大哥?”他依然是那身灰布衣,熨烫得平整体面,单吉秋拦住还欲上前理论的张力,其中蹊跷尚不急于深究,“我看这位小弟伤势不轻,我们还是先送他去医馆吧。”
“不必了”,他的声音冷硬,下意识地避开她的视线。
可褚襄却不愿了,一只染血的手紧紧抓着他,撑起身子,一手指着单吉秋,声音若游丝悬浮,“我......我不去医馆。你们赔些银子就好了。我们还有事情要办。”
“褚襄”,褚英声音喑哑,不辩不明地情绪,禁锢着二人。
二人拉扯间,张力已经得了单吉秋的吩咐,再又寻来了一辆马车,“姑娘,我随你们去吧,万一他们讹上你......”
“不用。张叔,你先携母亲去舅舅家,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就行。”
褚襄见张力要走,扑过去想阻止,却又听单吉秋不容拒绝地对他说,“你的伤势必须先去医馆。你若不去,我们现在就报官。”
“不成!谁......谁不知道你们官商相护。若等官府的人来了,你们拿出点银子就能颠倒黑白。将,将我丢进官衙,屈打成招。”
他声音断断续续,确有几分疼痛难忍的样子。
“你小小年纪,想得倒是多”,秀春疾言,“你当我家姑娘是什么人。”
不明情况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单吉秋甚觉头大。
褚英一把抱起了褚襄,单说了句“有劳了”,便踏上了马车。
“逢霜,你去前头跟母亲说一声,我稍晚再去舅舅家,若是母亲不应允,就说这么多人看着,恐被有心人利用生事,赔点银子是小,损了窦巩两家的名声就不好了。”
逢霜原话回了窦夫人,果见窦夫人先是大骂了几句“流年不利,小人难缠”之类的话,便叮嘱秀春,“好好照顾五姑娘,切不可在外人面前,暴露身份。”
逢霜将话带回时,单吉秋等人已经走进了医馆。医师给褚襄把着脉,又问了一遍伤病的据实情况,褚襄只说是被马车撞了,医师又撩开他的衣衫检查了几处,确实有擦伤。
“这外伤倒是无碍,拿几贴膏药贴敷就是。”
“什么无碍......医师......我......现在头疼、恶心、想吐,浑身都痛”,褚襄只顾着要赖上单吉秋,却没注意到一旁褚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秀春给单吉秋奉茶后,便一直站在诊室外听着里面的动静,愤愤地跑过来,朝单吉秋说:“姑娘,他们分明就是碰瓷,咱们只管报了官,叫府衙的差爷来抓了这些泼皮癞子才好,你怎么还真带他们来医馆了。”
“不管是不是碰瓷,伤病流血总没有假的。”
“可,万一他们赖上咱们该如何是好?”
“放心吧”,单吉秋放下茶盏,再又起身往诊疗的隔间去,她先朝医师躬身为礼,才问:“医师,小弟这內症,可有根治之法?”
擦伤是因为避让马车不及,嗑在了街边的小摊上,可那口鼻鲜血,瘦骨嶙峋,加之眼窝深凹,分明是沉疴久病。
医师见她衣着锦绣,佩金玉汀兰,露出一个颇为深思考究的样子,叹息道:“腠理闭郁,华盖无遮,少气不足以息,致肺热鼻衄,况久日深,乃衄阴之症。”
衄阴之症,药石难愈,只能长期以温药调治,这位医师先见来人衣着朴素,料定无法负担,便只捡着表面的外伤说话。
“您这可有什么治疗的办法?”
“不瞒姑娘说,我这上个月便遇到过这个病症的。头天给他开了方子,隔日就砸了我铺子,说我黑心昧财,把没病的说成有病。”
只因为这个病症,发起来时吓人,但几贴汤药下去,又能与常人无异,可若真断了药,没两日就会再发,且每发一次便会较前一次更重,累次之后,便是神仙也救不回。
“医师,您放心”,单吉秋拿出五两银子放在他桌上,“这是这次的诊金。小弟是家中宝贝,我们不敢大意。”
“办法嘛,也不是没有。只是这药石贵比珠玉,且也只是延缓再次发作的时间而已.......”
“您只管开方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