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敦只晃眼看到两个人影飞快地被廊柱遮住,微微皱起眉,他是看中礼法的,对于这种不规矩的行径,有些不悦,但并未表露。
又是一阵诵念后,早上的仪轨便算结束。
“殿下,下臣送您”,蔡衡恭敬地迎上去。
公良敦同寂尘方丈行礼告辞,刚要踏出殿门,大雄宝殿的角落忽然喧闹起来,几位女娘扭打做一团,旁边劝架的人拉都不拉住。
“山禾,别让人扰了老国公爷安息”,英眉薄怒,公良敦绷着脸,这建州的女娘如今这般不持重,竟闹到了国公奠仪上,该找机会好好敲打敲打她们父兄了。
“是,那下臣就不远送了。”
蔡衡告退,对着那一群人,急声喝止,“芳沁、单娘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公良敦听到“单娘子”时,下意识地抬眼望过去,三三两两的纤弱背影,唯一张朴实无华的脸转头望了过来。
他失望地摇摇头,离去。
姚娘子拉了拉深埋着头的单吉秋,低声示意她,“蔡小公爷过来了。”
单吉秋的背挺着,如有芒刺背,不敢稍有移动。
斋会结束时,她便看见了站在蔡衡右上方的公良敦,一身素服着冠的他,在一众僧侣里,格外醒目。
她着急欲走,殿内人影幢幢,回身时同想要上前的年芳沁撞个满怀,年芳沁的几个小姐妹立马围拢起来,拦住她的去路。
蔡衡拨开人群,问:“怎么回事?”
女娘们各说各有理,单吉秋只想赶快离开,并不争论,“是我的错,对不住各位娘子了,对不住。”
“撞了人,说句对不住就完了?”年芳沁觉得她分明是在故意报复自己。
“那娘子想要什么......我身上只有这二两银子了”,单吉秋掏出仅剩的碎银子,摊到几位贵女面前,眼角泛红,祈求般地望着。
“谁稀罕你的银子了!”章韶敏一把打落了她手中的银两。
“韶敏!”蔡衡提高音量,而后说:“殿下已经出了寺门,你若想见殿下,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章韶敏有些按耐不住,但又碍于年芳沁没动,不敢擅自离开。
“单娘子是国公府的客人,若真是不小心冲撞了各位,各位想要如何赔偿,随后自行来找国公府便是”,言罢,蔡衡拉着仓皇无措的单吉秋,头也不回地离开。
“衡哥哥,我......”年芳沁见蔡衡发怒,自个儿的委屈只能生生咽了下去。
山寺外,公良敦在马车上坐了片刻,却见车夫迟迟未动,他撩起车帘,问:“宝升,怎么还没走?”
车夫宝升从前头赶回来,着急道:“禀殿下,今儿个的车马实在太多,前方走不动道儿了。”
今日,建州半数以上有闺阁女儿未出嫁的人家,都打着给蔡国公送行的名义来了大相国寺,可不就堵成这样了嘛。
公良敦没有耐心在此等官道疏通,他吩咐宝升,将车架卸下来,他御马先行。
等待中,旁边的马车里,传来女子的讥笑声,“她可真是,太子参加个国公爷的奠仪,她都要跟着来。”
另一女娘,掩声嗤笑,“那可不就得来看着嘛,太子何等疏朗之姿,你看今儿个多少建州女娘为了看他一眼,巴巴来参加这个什么斋会的。”
“哎呀,她再怎么看得紧,巩妹殊还不是月底就要成太子妃了。”
“巩妹殊当真是好命,太子那样的人,这么多年了,还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且看吧,太子府今后啊,有得是闹腾。”
“芸姐姐,我看你是不是也格外想加入她们的战局去啊”,女娘们说笑着,伴随着一阵打闹的喧哗声,马车车帘被忽然掀开,吓得车架内花容失色。
“殿......殿下。”
“你们刚说谁跟来了?”公良敦单手支在马车的前室,每一根骨节都昭示着他的紧张。
“单......单良娣啊”,说话的女娘十分确定,她在宫宴上见过,不会认错。
车帘如一阵风咻地垂下,马车里的女娘们神情莫名。
公良敦疾步往寺内走,蔡衡见他回来,行礼的动作被他拦下。
“殿下这是......”
“你说的单娘子呢?”
“她回厢房了。”
可等公良敦赶到西厢房时,房内已空无一人。
很快,大相国寺被太子府的人马重重包围,闭了前后殿门。
香客被赶到寺外,就连国公府的亲属,也都被强行安置在大雄宝殿内,不可四处行走。
“殿下这是何意?”蔡衡见此情景,不得不硬着头皮,拦住公良敦问:“官家令殿下为我父亲送行,殿下就是这般送的吗?”
公良敦撒眸四看,“冒犯之处,稍后,吾自会去国公爷灵前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