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妹妹,他和薛铮之间的距离更远了。
薛铮走得很慢,却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何卓韬感觉上当受骗,他早有不对劲的预感,不过赌咒发誓也想不到薛铮今晚会搞这样一出。
他真把自己当做薛铮的男朋友了,他怎么敢?
尤其是今天。他看见薛铮就忍不住冲了过来,他什么都忘了。
路过一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何卓韬进去买了瓶水,东西就在柜台,他动作很快,出来薛铮却不见了。何卓韬往前走了几步,四面八方都看不到人,他着急起来。
“薛铮!”他大喊。
“薛铮!”他从没这么大声过。
她故意的,何卓韬心里清楚,没走几步,他折了回来。便利店后墙和操场看台有一条狭窄缝隙,他在那里找到了她。
“薛铮……”
“你别管我。”薛铮被他的影子掩盖其中,抬起头,一双黑眼眸深不见底,“求你。”
求我?求什么?何卓韬想,求今天和江宇泽在一起?她把自己放在这样一个处境里,难道还抱着一丝期待,江宇泽会保护她,江宇泽会显灵?何卓韬见过她哭,见过她请求,见过她的难堪,她的无助,也再也不想见到她的哭泣和请求,难堪和无助,这一天却命中注定般地来了,罪魁祸首还是他自己。
他想起自己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放小猫进了衣柜,敲开了生气小男孩的房门。面对眼前闹脾气的小女孩,他想不出一点办法,也许是他不愿意想。
薛铮早已学聪明了,常规的话术和伎俩骗不到她,留下压迫她,真的走开又让她失望,放手不管是不可能的,可是一点点关心就足以叫她心烦,站在原地,何卓韬手里的矿泉水瓶极轻微地响了一声,他沉默了,他也后悔,他今天不该出现在薛铮眼前。
你走啊!
薛铮想冲何卓韬咆哮,何卓韬再不走,她怕自己真的吼出声音。今天是她的,不是说好了么?说好了,为什么还要闯进来?她感觉到一阵恐慌,也许在自己身上真的存在一系列叫人触碰不得的规则,也许她就是做好了准备把何卓韬骗过来灭口。
她杀何卓韬不为什么秘密,只为他们俩这段关系,是何卓韬,更是她自己,是她自己亲手挡住了她在未来宽广的道路里把某个蠢货找回来的无限可能。
她想道歉,道歉的话却说不出口,她僵持着。
两个自以为进化到恰到好处的人现出原形,给予的人收回了,无所不能的人手足无措。
“我,”何卓韬终于出声,嗓音沙哑,喉咙里哽着团苦涩气体,叫他说一句话都变得无比困难,“那我。”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从遭到薛铮拒绝的那一刻起就在生气了。
电话铃声救场一般响起,来电人是轮转科长。打电话的时候,何卓韬一直观察着薛铮,后者屏住呼吸地在听,把电话内容听完,她连着眨了两下眼睛。
挂了电话,他道:“今天有检查,我得到医院去一趟。”
“必须去吗?”
“必须去。”
“那你去吧。”
天快亮了,闹剧也将结束。何卓韬疲惫不堪:“那你自己注意。”
薛铮眨着眼睛,缓缓道:“我自己一直在注意。”
“我知道,”何卓韬道,“对不起。”
薛铮成功地抵抗到底。何卓韬走了,她开始回顾自己是怎样胜的,然后把今天不叫人碰的规则命名为“江宇泽”。
江宇泽要不满意了,他会说:“你自己发脾气,你自己闹别扭,凭什么赖我?”
“我只好赖你。”薛铮会告诉他,“不然我没办法解释了。”
然后江宇泽会说什么?
江宇泽会说:“好吧”还是会说:“你早点回去”还是会说:“你别自己骗自己”?薛铮渴望着能听到一句:“我也爱你”,等了五分钟,又等了五分钟,最后倒数了十秒,什么都没等来。他到底是已经死了。
薛铮从石头台阶上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算回去,走着走着,她开始掉眼泪,她不是早就悲伤够了吗?怎么还有,还有?
她走不了了,她蹲在地上,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