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乌黑的羽缎斗篷的身子忽然接近,将安勤面对的一切隔绝开来。
国师那张苍白隽秀的脸被挡住了,她还没来得及确认那双眸子里闪过的惊讶;水上宫殿里那阵阵甘甜之风夜被挡住了,她还没来得及确认这熟悉之感究竟从何而来。
一双手已稳稳的托住她后腰,坚定的推着她远离了方才如梦如幻的那个世界,这一双手就这样将她这只搁浅的小船,推离了暗礁丛生的岸边,再一次回归到了平静的水域。
“京城里所有的女人都穿着白色的夜光衣,偏你一人乌漆抹黑,”等到走出一段路后,皇帝方才开口。
“夜光衣是什么?”安勤是从未听过,便好奇的问道。
原本在身后的人两步便跨到了她身侧,依旧轻搂着紫衣之下的腰身,“元宵之夜,月光皎洁,妇女穿上白衣才会耀眼夺目,同月光一般的美好,正所谓‘葱绫浅斗月华娇’。”
皇帝柔声细语的解释道,声音离奇的细微,耳语一般将嘴凑到了她的右耳上,说完还暧昧的用下唇蹭了蹭她的耳尖。
意外得到如此独处机会,皇帝内心十分雀跃,尽管他一心告诫自己放下眷恋,但只要一靠近,他又止不住渴望着想要再近一点。
安勤一激灵,赶紧用手捂住了耳朵,便想马上退开些,但被他制得牢牢的,挣脱不开半分。
见她挣扎着要跑,皇帝又低头凑近她安抚道:“反正无人见到,为何不能让我亲近?正所谓: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
“堂堂一国之君怎记得这些艳曲淫词的?”安勤斜睨着他那张笑得越发邪气的脸,猜想着准不是豪情壮志的正派诗词。
恰巧道旁堆着一小片山石,假山旁斜斜的插着几丛竹,他硬拉着安勤转到了假山的背面,就着月光找了一块平整的大石头坐了下来。
皇帝双手拉住她的手,微微仰起头来,仔细看着站在他身前的这个人:一双凤眼怒目圆睁,嘴唇紧紧的抿着,显然在压抑自己的怒意,他可以想象她的脸必定涨红了,像一只熟透的苹果,他多想啃上一口,不,应该是一口吞掉。
不等她犀利的拒绝开口,皇帝先发制人,把自己的头埋在了她的胸口上,换上了哀求的声调:“勤儿,我保证什么也不做,都两年了,你且容我抱一抱,只是抱一抱!”他油亮的发顶在安勤的下巴上蹭了两下,便安分的靠在她的衣襟上,还真像一只乖巧的小宠物似的。
曾经让她迷乱的迦南香混合着皇帝的体温,在寒夜中阵阵蒸腾而起,让原本清冷的月光都染上了温度。
安勤坚持的不留恋、不迷茫,也逐渐在只有两个人的世界中放下了防备与禁忌,她本意要推开的手,轻搭在他的肩头上不再用力,隔着袄子吸收着专属于他的热度。
皇帝的双臂慢慢收紧,将她压坐在自己并拢的膝头上,终于与她平视,看见那眼中的怒气已消失殆尽。
“我听说,月儿在睟盘里抓了墨,”只有谈起月儿,她才永远开心,女儿就是她的心头肉,让他都有些嫉妒,“以后待她五岁时也跟哥哥们一起读书可好?”
“嗯,”安勤半天才勉强从鼻子里挤出个音,此情此景,偷偷摸摸,坐在膝头闲聊总是别扭得很。
“皇上,我确实是要赶紧回去陪孩子了,”她尽量目光如炬,显得满脸严肃。
圆明园这么大!正儿八经的去找宫女、抬贵人不好吗?拉着自己躲躲藏藏的多难看。
“你哪时不是陪着的?分给我一刻钟有何吝啬?”皇帝听着也恼了,好不容易没有旁人的阻碍,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她又想走了。
皇帝也二话不说了,抱着那个不不听话的脑袋就下了口,既然不想说话了,那就做些别的,他霸道的用指尖压住她的头,不给她留下一丝喘息退却的空间。
一言不合就翻脸,这个主子就是这么任性而为,前一句还可怜兮兮,后一句就盛气凌人!
安勤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被他抱着一顿胡搅蛮缠,自己一套新衣服被拉得七零八落的,露出来后背都快被冰冷的空气冻麻了,她见止也止不住、动也动不了,情急之下一手揪住了他脑后的辫子用力向下一扯。
“咝!”皇帝的头直接被野蛮的拉开了,“你就是个不要命的!”
他长这么大,谁敢揪他的辫子了?!
他伸出一只手来捂住了后脑勺,真是下得狠手!让他生疼了好一阵子。
“皇上既然不自重,勤儿自然就不知轻重了,园子里那么多愿意的姑娘,您偏要挑上我这么个不要命的有夫之妇,这不是为难自己吗?”安勤趁他撒手之际,一秒从他的腿上跳了下来,赶紧将自己几乎垮到腰间的衣裳拉了起来。
“我只警告你这一次:不要再跟我提夫妇二字,否则休怪我忍无可忍!”皇帝也不骂人,他微低着头站了起来,皱起眉头狠狠的瞪向安勤,他要让她看明白:目前的一切不过是他妥协的结果,但他随时可以翻云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