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朝中。
原本慕容钧准备随随便便给沈崇安个久病成疾的名头,再顺理成章的将出征于阗的人换成高煜。
但还没等他开口,高煜那边却先出了岔子。
“今日车骑将军怎么没来上朝?”慕容钧眼神扫过殿下立着的一众官员,的确没见到高煜的身影。
中郎将陈淮上前一步奏禀道:“禀陛下,高将军今日在校场晨练时在从马背上跌下,如今正在府中修养,特遣臣将这份请辞的折子奏于圣上。”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从马背上跌下来了?”慕容钧拧眉问道。
陈淮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的如此细致,但还是恭谨答道:“禀陛下,想必是高将军近日过于劳累,一时不查才会受伤,臣已过去看望过,修养三个月便能恢复如初了。”
既如此,慕容钧敛去面上神色,没再说些什么,只淡淡的“嗯”了一声,扫过手中的折子两眼,搁在一旁。
总不能叫一个受了伤的人带兵去打仗罢?慕容钧眼神又一次掠过一众朝臣,落在朝中唯一剩下的一个三品武将身上。
此人正是卫将军杜松。
然而慕容钧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散朝后,何奉和沈崇一前一后去了御书房之中。
慕容钧见人来,将房中上下奴仆侍卫全部遣了出去,亲自替他们两个沏了盏日照雪青。
“咱们三个倒是许久没这样过了。”他笑道。
何奉一贯冷肃的脸上也添了几丝柔和:“陛下召臣等来,可是为了高煜之事?”
沈崇妻子顾氏有孕的事昨夜他便已经知晓,今日慕容钧叫他来的原因他心中有数。
慕容钧点头道:“不错。高煜坠马,但于阗的仗却不能不打,子允,你以为派谁去比较合适?”
何奉思索片刻,道:“如今朝中只有两个三品武将。高煜病了,便只剩下杜松。”
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沈崇便先一步道:“杜松不成,他那父亲实在是难缠,若是这次出征于阗的差事落到他的头上,恐怕今后大盛便要姓杜了。”
杜松的父亲杜显修,三朝老臣,先帝钦赐嘉国公之尊名,地位极其显赫,杜松也正是仗着家世才年纪轻轻当上了卫将军。
何奉点头道:“的确不能让杜松离开洛阳城。”
这两句话的背后还有另一层原因,他们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开口,慕容钧心中了然,叹道:“我知道你们是替我考虑。杜松的父亲年岁已大,翻不出什么风浪来,真正应该忌惮的人是他的姐姐杜婉风。”
何奉和沈崇不说,是因为这件事情是慕容钧的家事。
杜婉风,嘉国公之女,如今是当朝贵妃,皇二子晋王慕容玹为其亲生,如今也到了加冠之年。
沈崇道:“贵妃娘娘这些年的确过分了些。”
慕容钧膝下只有二子,长子慕容璋为皇后陈婉殊所生,七岁时被封为太子。同年慕容玹出生,因为其母妃身份尊贵,所以没多久后便被封为晋王。
杜婉风从小金尊玉贵,不甘心自己的儿子只能为人臣子,所以私底下多次联络朝臣做出出格之事。慕容钧劝过她收敛,但杜婉风认定了只要日后慕容璋登基她们母子二人便没有活路,于是这些年间暗中培植了不少党羽。
“贵妃这些年做出许多僭越之事,长此以往下去,杜家势大,必会动摇国之根本。陛下也该尽早下个决断。”何奉开口道。
慕容钧的脸色微沉,并没有立即答话。
沈崇见状忙道:“不是说于阗的事么,怎么又扯到杜家身上了。”
何奉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何处不妥,续道:“杜家这些年间敛财无数,家中子弟也都在朝为官,陛下对他们的亏欠早就还完了。此时不下决断,难不成等到晋王带兵逼宫再下么。”
慕容钧之所以不愿意提起此事,并不是因为他舍不得杜贵妃,而是因为当年他只是个亲王的时候,杜家曾给予过他不小的助力。
慕容钧深知何奉是个死脑筋,懒得和他争执,转头对沈崇道:“廷安,你手下不是还有个叫萧瑾的副将?”
昨夜在御书房中,沈崇没有举荐自己手下的人。而慕容钧此刻提及萧瑾,说明朝野上上下下再也找不到第三个合适的人选了。
如今在朝中,官阶高的武将便只有那几个人,其余均在外领兵驻扎。如若让官阶低、没立过什么军功的人前去,只怕是难以服众
翻来覆去,只剩下沈崇自己。
本该立即下决断的沈崇在此刻却犹豫了。
他好不容易有一次私心,可是现实却又对着他当头一棒。
慕容钧身为帝王有许多不得已之处,却仍能待他一如往常,沈崇不愿让他为难。
半晌后,他开口道:“出兵于阗本就应该是臣的本职,陛下既已有了口头诏令,臣不该因为家中私事而恃宠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