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中人皆是悍勇之辈,蠢蠢欲动者不在少数。我不能直接除掉唐文昭,他亦不能直接除掉我。
直接刺杀,无论成败,唐门都将乱成一锅粥。
更何况现在门外的形势也是一触即发。
“乱就乱吧,先宰了唐文昭再想法子。你再犹豫下去,六房永远也收不回来了。”十三娘捏着鞭子在院子里直打转,地上的枯叶和着积雪被踩得吱吱作响。
转了几圈,她突然凑到我跟前,双目炯炯:“你点个头,我来安排,就说是极天盟做的。等他一死,你就现身,主持大局。届时门中必是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只要那魔头不多事,此计可行。”
十三娘一番慷慨激昂,可若一击未中,杜云卿立刻就会把我带走。而今唐文昭严阵以待,胜算又有多少?阿虎家的事已经是在向我示威……
即便侥幸成功,那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对的是谁?我没打算和极天盟刀兵相见。
“不要犹豫了,赶紧决断。”十三娘摊开手,红玉耳坠色泽艳丽,如饮饱鲜血,触目惊心,“再拖下去,只会让更多支持你的人白白丧命。”
“先救小乙。我来想办法,你们不可轻举妄动。”我从她手里取过那滴血色。
攥在手心里,温润凉滑,一如往昔。
送出去的时候明明是一片好意,没想到再回到手里,竟是这般光景。
“家主,这唐文昭是不是又给咱们设了个套?若是如此,小乙的事你也别顾虑了。唐门要乱也只是一时,你可是顶顶正宗的老祖血胤,天经地义的主子,只要你一出现,何人敢不服?”十三娘殷切地看着我,“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要是连你都没自信了,我们这些人又当如何?”
“不是没信心。”我无奈道,“老祖已经去了百余年,咱们不能总是指望他老人家。”
“那指望谁?杜云卿。”十三娘眸光微动,向小楼的二层瞥去,“我知道你与此人相好。你连孩子都给他生了,唐门和极天盟对上,他凡有点良心总不至于袖手旁观,极天盟本来就是他杜云卿的对头。我的计谋哪里不好?”
“不干他的事,是我不想拿唐门去赌。现如今咱们又没有山穷水尽,没必要将唐门置于险地。”
“正是因为没有山穷水尽,才是最有利的时机。等到山穷水尽,哪还来得及!”十三娘越说越急,对着一旁的树杆猛拍一掌,雪雾飞扬,“你总是唐门唐门的,这么在意唐门就赶紧把它夺回来!”
十三娘发脾气的时候很像我娘,可惜她不是我娘,她是我的下属,再着急上火也只能拿眼前的树撒气。
她对着树杆一通拳打脚踢,倏尔一团茅草随着雪花从枝桠上扑落,随即又被一股强劲的掌风打了回去。仔细听,还有叽叽喳喳的声音从茅草团中传来。
“他醒了,你赶紧回去吧。”我抬头看了眼二楼半开的窗户,压低嗓音催促,“以后别那么大声。”
“怕什么,就是说给某个人听的。”十三娘拔高嗓子朝楼上大喊,“与人相交,最讲情分。若是无情无义,就赶紧滚蛋!”
楼上的卧房里,杜云卿正站在窗边,用茶水漱口。墨色长袍衬着玉白脸,长发飘逸,凤眼微张,一派风流不羁的样貌。
他看到我自然而然地张开双臂,宽袍大袖,浑如仙鹤展翅。我的心底一下子亮堂起来,不知不觉又沉溺在眼前的美色里。
“手好凉,以后就在屋里说事。”杜云卿搓揉着我的双手,“楼下厅堂里有暖炉,把炉子点上。是怕我偷听吗?大不了我往后避出去就是。”
“十三娘嗓门大,我怕她吵到你睡觉。你这几日午睡怎么起不来了?”我偎在他怀里偷笑,“晚上做贼去了?”
“是抓贼去了,去抓某个叫唐依依的小贼。”他低头吻着我的唇,含糊道,“等抓到后要永永远远把她关起来,才能省心。”
杜云卿抬手合上窗户,刚开始是轻柔的吻,慢慢地越来越疯。熊熊爱欲,烧了一路。从窗前到床榻,从唇边到脚踝,好像要把人燃成灰烬,融为一体。
帷帐昏昏,两个人相拥着躺在一片静谧里,难舍难分。我轻轻抚摸埋在胸前的头颅,汗湿的长发:“现在月份还小,你得忍忍了。”
“也就一两个月的光景。等这里鼓起来再和你讨这笔债。”杜云卿伸手在我的小腹上摸索着,“午睡的时候我做了个梦,梦到这孩子生下来了,咱们在暮云宫办满月酒,大家喝得正高兴,就叫个破锣嗓子吵醒了。你那手下真是气焰嚣张啊,可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还早着呢,你这么急吗?连满月酒都喝上了。”我笑着转开话题。
“当爹的哪有不盼着自己的孩子。”杜云卿亲昵地蹭着我的肌肤。
是啊,当爹的哪有不盼着自己的孩子,阿虎哥原本也要当父亲了。恍惚间,蕊娘正站在枇杷树下低眉浅笑,轻抚肚子。春杏婆婆打她眼前走过,又唠叨了两句。
忽而,一阵血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