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我将自己推上了道德高地。
原以为贺子衿不会再多说什么,谁知他忽然站起身来。
他越过桌子欺身而上,一脸坏笑:“如此有劳,为夫可得好好‘补偿’你。”
我的筷子应声跌在桌上,大张着嘴呆滞了两秒,这才反应过来。
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还没等我把碗里的粥扣到他脸上,好看的桃花眼先露出不知真假的笑意。贺子衿得意地摇了摇头,哼着昨夜那支小调,自顾自地离开了。
有小厮匆匆跑上前,收拾碗碟。
我实在气不过,却又碍于脚伤,无法追上去骂他,只得问小厮:“贺子衿这是去干什么?他有正经事么?”
“夫人……”小厮欲言又止。
“得了!”我没好气地挥手。大概是去街上鬼混吧,我可没空关心他!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我果真没有再见到贺子衿。没了心莲的搀扶,我不便行走,只好坐在游廊里,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举动。
偶然经过一两个打扫的侍女或小厮,都是颇尊敬地向我问声好,就迫不及待地跑远了。
但我可以发誓,我绝对听见他们躲在那棵大槐树底下,朝着我的方向窃窃私语。
大概是在为秦鉴澜的人生打抱不平,也可能是在讨论新主子的怪脾气。
心莲回到后院的时候,衣裳已经汗湿,小脸也红扑扑的,看起来为了买到我说的那些东西,花费了不少心力。
但她福着身子靠近我时,仍然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我不耐烦。
这副模样看得我一阵同情,更加认识到,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太阳刚高过树梢,我伸手挽紧发髻,高挑纤瘦的身材配上斗志昂扬的表情,看上去威风凛凛。
在一众侍女小厮、马夫和其他人的赞赏目光中,我打开了厨房的大门,独自应对那些活鸡鲜鱼。
等到我大功告成,早有小厮在厨房外通报,说是贺子衿回到了从诲居,已经坐在厅堂中,静候了半柱香的光景。
我望着灶台上几盘东西,心中很是满意,大打开门,唤道:
“心莲,上菜!”
看我不把你照料周全,家里的“那位”!
我半抬起左脚,尽量昂首阔步地踏入厅堂,笑吟吟地迎上贺子衿:“今天该是家宴的,我想让大家和我们一起吃饭。”
“行。”贺子衿坐在八仙桌前,把玩着手中的白玉笔架,头也不抬。
我早料到,依他的性子,断然不会拒绝这样不成体统的事情,也正合我意。
我拍了拍手,侍女跑上前,在八仙桌旁支起了巨大的屏风。
室内的光线顷刻变暗,连庭院中的鸟啼也模糊了。
贺子衿停下手上的动作,双手交叠在下颌处,微微眯起那双好看的桃花眼。
我再次拍掌三下,一、二、三。
三四个侍女鱼贯而入,各自捧着一盘被荷叶遮盖的东西,脸齐刷刷地扭向另一侧。
那是最新鲜、最清香的荷叶,也无法掩住的……
焦糊味。
下人们本该过来围着八仙桌的下首落座,与主人共享宴席之乐。
如今他们挤在厅堂门口,纷纷举起手,不断地在口鼻跟前扇着风,马上又想起这是多么违逆的行为,可只要一停下来,就会不约而同地再举起手,拼命想要扇去刺鼻的气味。
凶狠的焦糊味同样止不住地往我的鼻腔里钻,呛得我直想咳嗽。可我为了不让贺子衿看笑话,只得强忍着咳嗽,感觉到眼泪和清涕一齐上涌。
虽然如此,这一效果同样让我心花怒放。
骚动间隙,我举起胳膊,借宽大的衣袖保护自己的口鼻,同时洋洋得意地看向八仙桌。
贺子衿端坐在原地,面无表情。
既不愠怒,亦不作呕。
任由刺鼻的焦糊味,肆意地侵袭他的身体。
就像一具木偶,无悲无喜,无往无今。
我咬着牙,下令:“心莲,夹菜!”
一众人马中,已经有人因为室内不那么通风,抓着同伴的衣袖,哇哇干呕。
小侍女可怜巴巴地看了我一眼,屏起呼吸,用竹箸夹起盘中的一块灰色内容物,颤颤巍巍地,准备往贺子衿口中送……
……
贺子衿岿然不动,也没看我。
闹剧。
我看着自己白皙纤长的手臂,早已洗干净了灶灰的双手,胃的深处一阵翻腾。
再看看紧闭着眼睛,强忍着巨大压力的心莲。
突然一阵揪心。
不知在一股什么力量的催动下,我忽然大喝:
“够了!让你喂你就喂?还成不成体统?”
可怜的心莲,被吓得手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