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生。
她与他最后的见面,是辅导员把他俩叫到办公室的那一次。唯一的保研名额给了绩点更高论文更多的他,而她,只能拍拍屁股去找工作了。
大学四年,她没有赢过他,哪怕一次。
如果非要说哪里赢过他,可能就是朋友数量远超过他。
那时候她青春期发胖,从西北梨城来到沿海花城,跨越四千多公里水土不服,内分泌严重失调,最胖的时候有170多斤。
但是因为她性格好,跟她在一起就像跟一个热情的大海绵在一起,所以她身边常有一大堆朋友。但是男朋友,是一个也没有。
“唉,我一个人在这瞎想什么劲儿,问一下他不就得了?”她想,正好趁着他喝醉,能吐出点实话。
她叫他过去的名字:“项禹?”
他很多年没听到有人这样叫他了,他恍惚中吃了一惊,身体坐直了些,眼睛也睁开了。
“项禹?你还记得我吗?”
他转头看向她,灼热的眼神中带着诧异。
“我是花城大学计算机系一班的尤香梨。”
她望着他,想一眼望穿这六年的时光。
“你为什么改名?当时为什么拿到花大的保研名额又不去读?为什么不告而别?你知不知道我原本可以读研究生的,就是因为你没读成。你不跟我解释解释,一句抱歉都没有吗?”
路上旖旎的灯光照在他脸上。他摇头不言,皱了皱眉,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也许是醉酒难受,也许是他根本不记得她了,又或者是以他现在的地位,根本没必要跟她解释当年的事。
车停在酒店楼下,司机:“到了,请拿好随身物品。”
她扶着他按电梯,踉踉跄跄地把他拖进房间。
她用尽全身力气把这个一米八五的结实大汉拽到床上,她还没喘过来气呢,他的喉咙就不住地做吞咽动作:“渴、好渴……”
好吧,老娘再发善心伺候你一回,谁让我是你助理呢。
她烧了一壶热水,泡上酒店提供的茶包,然后把茶水晾凉。
她故意道:“来,大郎,喝药了。”
项知非根本没意识到她说什么:“嗯……”
她用尽全身力气把他从床上扶起来,用力拖住他的脖子,他的脑袋歪在她的胸前。她用小茶碗给他一点点把水灌进去。
可真沉呐,她的大臂都要脱臼了。
他咕咚咕咚喝完了一大杯,然后长舒了一口气,向枕头上栽过去。
她伸手轻拍了两下他的脸:“看起来没什么事,睡一觉就好了。”
他的两道眉峰直挺,脸色醇红,嘴唇嗡动,鼻尖似迷上一层水雾。
真是一张好看的脸呀,不出道拍电视剧可惜了。尤香梨想,你要不是我老板,我都有点想占你便宜了。
她还在盯着他看,他突然仰起头,用微弱的声音说:“对不起……”
她愣了一下,把耳朵凑近他的脸,他温热的呼吸落到她的眼睛里。
“什么对不起?给老娘说清楚?”尤香梨问道。
“对不……”然后就是他沉重的呼吸声。
看样子已经睡死过去了。
尤香梨深深叹了一口气:“唉,算了。我可是正人君子,今天就放过你一次,否则胜之不武。”
她帮他把眼镜摘了,把鞋脱了。身上的衣服太紧,她怕他睡得不舒服,又帮他把衬衫脱了。她给他盖上被子,便带上门走了。
翌日。
尤香梨和棠十月在酒店餐厅用早餐,吃到一半,看见穿深灰色T恤的项知非也下来了。
他恢复了往日的挺拔,步履有力,目不斜视。
“Leo,Leo来了。”棠十月看到项知非进了餐厅,小声提醒尤香梨。棠十月不是那种善于社交的人,她看见领导就像老鼠见了猫,恨不得躲远远的。
尤香梨没有回头,继续吸着沙茶面:“你别缩着了。放心吧,他不会过来的。”
果然,项知非拿好食物后,径直去了靠墙的角落,假装没看见她们。
在门口汇合打车去高铁站时,项知非也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眼神中似乎躲闪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尴尬秘密。
回花城的商务座都卖完了,二等座也没有三个位置连排的。因此项知非跟尤香梨挨着坐,棠十月跟他俩隔了一个过道,坐在另一扇窗边。
列车开了一个多小时,项知非没有像来的时候那样一直在说工作上的事,只是一个人安静地看手机。
“项总喝水吗?”尤香梨打破沉寂,心想,大哥我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
“谢谢。”他接过矿泉水,扭动瓶盖。
他微微扬起下巴,张嘴轻轻抿了一口,水顺着他的喉结流下去。他放下水瓶后,终于忍不住问道:“昨晚喝醉之后,我好像断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