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裴桢额头上冒出的小痘痘。
他顺了顺呼吸,转头坐下。
32层的楼顶,开发区的写字楼、商圈几乎一览无余。距离不远的万象城已经打烊了,户外的广告牌仍然滚动播放着时尚大片,裴桢认出那个夏季新款包,就是老刘手上拎的那款。
她也想过,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在这样的大商场肆意购物丝毫不关心价格。但总是很快又恢复了理智,她要攒钱,要买房,要定居在南阳。
“娜姐和大明哥是我搬来南阳后,除了房东之外最早认识的人。两夫妻,心眼特别好。”
周桓打开杯口的小孔,插上吸管,把果汁递给裴桢。
楼顶的风大,但十分舒爽,打开了闷热黏腻的空气。周桓的一双拐杖随意地放在身旁,额前的碎发被吹起,眉毛上方隐隐约约有一条浅浅的疤痕。裴桢咬着勺子,转过头盯着周桓的侧脸。
他的侧脸是好看的,棱角利落,线条分明,高挺的鼻子根部有一节驼峰,他的睫毛很长,扑闪扑闪的。
大概是被裴桢盯得不好意思了,周桓轻咳了一声,说:“怎么想到来南阳工作。”
“想到大城市试一试,想在南阳买房。”裴桢说,“广城……太旧了,城市也旧,人也是旧的。都快30了,总要尝试些新的吧。”
周桓点点头。近十年未见,裴桢到底是和以前不一样了,高中的她总是把自己隐没在角落里,跟随着众人的脚步,做那个最不起眼的分母,她仿佛只有一根筋,认准的东西只会一条道走到黑死磕到底。
如今她也学会走一条新的路了。
“那你呢?”裴桢问。
“我?”
“嗯,怎么想到搬来南阳的。”
周桓仰起头,深深呼了一口气,说:“也是想尝试。”喉结上下滚动,许久才开口说道,“想尝试靠我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好好生活。”
发生那件事的头一年,是他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一年,日日都是黑夜,夜夜都是梦魇。起初他曾在昏暗的房间里解决一日三餐,拒绝与父母交流,甚至在痛苦的时候,咬自己的手,用头狠狠撞墙,他都试过。
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他变得沉默寡言,变得阴郁,不愿再联系昔日好友,上门探视的人也通通赶走,他躲起来,不让自己暴露在外部空间。
直到看到母亲未满五十却花白的头发,父亲逐渐佝偻的身躯,他才想起这个家因为他的事已经很久没有正常生活了。
如果没有那场车祸,他会顺利回国,比现在早五年遇到裴桢。
这些裴桢都不知道。
“叔叔阿姨身体好吗?”她问。
“嗯,还不错,否则我也不会放心离开广城。”周桓笑笑说。
“便利店收入还行吧?”
“还行,也算是门生意,没辜负我工商管理专业的本科学历。”周桓自嘲。
裴桢:“那挺好……”随之又是一阵沉默。
“我以为你会问我怎么落成现在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难道你和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吗?”裴桢反问。她故意作夸张状上下打量了一会面前的人,浅浅露出一个笑容。
印象中裴桢很少笑,她十几岁的时候总是板着一张脸,眼神也带着同龄人没有的锋利。
他收回目光,暗暗回味着刚才那句话,和那个久违的笑容。仿佛心底有什么东西被搅乱了。
吞下最后一口蛋糕,裴桢满足地舔舔嘴唇,鼻尖还蹭上了一点奶油,她放低目光看到了巧克力色的液体。
周桓自然地从裤子口袋里抽出一张手帕,想给她擦,手刚到了半空中,才意识到这样未免不太合适,自己只是她多年未见的高中同学,不该做如此亲密的举动。
尤其是那条手帕……
“正好我今天没带纸巾,谢谢。”裴桢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尴尬,顺势接了过来,那手帕还沾染着主人身上的体温,她轻轻擦去鼻尖上的奶油,便紧紧握在手中,没有要还给他的意思。
“弄脏你的东西了,我今晚回去洗干净,明天再给你送过去。”
“不必麻烦了。”周桓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从她手中扯回那条手帕,他频繁地眨眨眼。
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紧张就会拼命眨眼。裴桢心里想。
周桓把手帕揉成一团塞回裤子口袋里,仿佛刚才的窘迫没有发生。
今天发生的事情出乎他的意料,面前这个人的出现也令他始料未及,他在极力掩饰自己的慌乱,小心翼翼地,生怕说错话做错事,生怕裴桢问出他没想好如何回答的问题。
“你住哪儿?”裴桢问。
“就在便利店后边的居民楼,二楼,方便,不用走多久。”
“怎么不租电梯房,省得你辛苦。”
“我那儿也挺好的,改天带你去看看。”
裴桢嗯了一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