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别的意思,自从黄翠翠之后,我啊——不得不谨慎一些。”坐在主位的赵立冬隐藏在阴影中,头顶华贵的水晶吊灯投射在他手中的镜框上,照出夺目的金斑。他擦好眼镜,架在鼻梁上,那点光芒随之滑落。
“这段日子辛苦你了,”赵立冬用眼神示意面前佳肴,说道,“特地给你准备的,放心,我不会不管你。”
徐江依旧束手束脚地坐在客位上,来之前用河水勉强擦过脸,衣襟里湿哒哒的,有些黏痒,在这等大人物面前,随意扭动脖子十分不体面,于是他只能僵硬地探脖。
起初,他的吃相十分克制优雅,但当鲜美的汤汁浸润过干枯的味蕾,对食物的渴望立刻化为长虫,从胃底爬上食管,经由舌根滑至舌尖,最后探出贪婪的毒信。
他极力克制进食速度,可惜大口狼吞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窘迫,他不知道赵立冬怎么看待他,去他妈的吧!就是断头饭老子也得吃饱再走!
赵立冬缓缓品了一口红酒,慢条斯理道:“令郎醒了,现在倒是安全,就是不知道这孩子受了什么刺激,一醒过来,就非要见黄翠翠一面。”
徐江急躁起来,刚要开口说话,腮帮子里的食物便要挤出嘴角,他连忙咽下嘴里的东西,噎得胸口钝痛也不在乎,指天誓日道:“一定是黄翠翠那个王八蛋搞的鬼,领导,您……”
“好了好了,”赵立冬抬手安抚他,伪善笑道,“过两天,要召开表彰大会,路面上的警察会少一些,到时候我送你出去。”
“领导,”徐江面露苦涩,“那我儿子呢?”
“啊,这样啊——”赵立冬故作沉思之态,“如果你还信任我,你把尾巴处理干净,到那天,我保证先送令郎安全离境。”
“请领导明示,尾巴的意思是?”
赵立冬招手,示意他上前听令,两个人的名字吹入他的脑海,徐江心中一片寒凛,他眼中的希冀之光暗了暗,赵立冬见状,笑道:“有什么困难吗?”
“没有,领导,我会想办法的,您放心。”徐江摇头,艰难苦笑着,举起酒杯,姿态低微地敬道,“领导一言九鼎,您的话我要是还不信,那不就天打雷劈吗!”
红酒一饮而尽,无人听得到他的心声:如果这世界上只能信任一个人,他会毫无保留地信任儿子。
*
黄翠翠知道,自己肯定在徐江的暗杀名单上,他那本死亡笔记里,估计她的排名已经越过高启强了。
不知道是否因为他,她近来总是心中烦躁,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还没做。
啥事儿来着?她拎着刚买的两罐啤酒,心里将所有角色从正派顺到反派,路旁老旧的路灯仿若也随着她心绪不宁起来,接触不良地闪动数下,她顺道踹了两脚,灯光复明,虚弱地支撑着旧厂街一指宽的光明。
借着这点微光,她终于看清了前方巷口竖的两根人。
高大精瘦,长手长脚,最适合追踪抓人。
前方巷子狭窄阴暗,如同恶毒深渊,她立刻周身肌肉紧绷,迅速在四面八方寻找退路。
她听到右手边隐隐有细沙碾动,微声引着人影在电光火石间携着力道逼来,她不敢退却,猛挥左手甩起塑料袋砸过去,咣的一声,好听就是好头。
“等等——黄——啊!”
正面跑来的两人也被她啤酒砸脸来了一下,迟滞住两方人的脚步后,她立刻退入窄巷,尽头脏污满壁的灰黑砖墙将巷子堵成绝路,可一旦跳上墙头,放眼望去,便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屋檐围墙高低交错,只要灵活胆大,四处都是生途。
她斜蹬上墙,二级纵跳,沿着狭窄的墙边爬至阔朗处,那几个追捕她的男人也奇怪,明明可以上墙抓人,却只守在墙根下随她走。
“黄小姐,”那个被她砸脸的小头目终于找到手帕堵住鼻血,开口道,“我们夫人……”
一语未尽,他朝路口瞥一眼,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一只窈窕挺拔的影子从庞大的车影中剥离出来,鳄皮尖头高跟鞋踩着肆意横流的污浊浑水,徐徐挺近她所在的方向,少时,那双高跟鞋停住脚,立刻有人恭敬地迎上去,将捡来的塑料袋递上。
“喂,”那声音仿佛是包裹着珠宝玉石的天鹅绒,丝滑而富有金石碰击的磁感,“害怕了?”
她看清来人样貌,转而坐在墙头上,晃悠着两条腿:“怎么会,是你来,我高兴都来不及。”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来?”
“必定是你喜欢上我了,一日不见,便想我想得茶饭不思。”
陈书婷冷笑:“够不要脸的你。”
嘴上嫌弃,倒也把啤酒抛上去还给她,只不过就还了一罐,另一罐被陈书婷给匿下了。
“是徐江要见你。”
“他要见我,为什么托你们陈家传话?”
陈书婷擦拭铝罐饮用口的手顿了一下,干脆道:“那你问徐江去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