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
她没有医术可言,但那些药是太医说要用的……傅沉砚你可别怪我。
*
傅沉砚早就将那些不堪的画面悉数收捡,放进沾满灰的匣子,认定此生都不会翻出来。
却像笑话,一次又一次出现在他的梦境。直到将他们完全颠覆,才发现那些不堪始终伴随着他,嘲笑他粉饰太平的可笑。
梦里大多是痛打、哭闹、嘶吼和无休止的发泄。
那个被称作母妃的人,在他们四四方方的宫殿里日复一日地等待着一个万人之上的男人。
等而不得,久而久之,目光就挪向了和那个男人生下的孩子身上。
可最初她实在是一个令所有孩子都艳羡的母亲。
温婉、贤良、轻声细语,总是柔和地夸奖他,他不小心受伤时会捧出一碟她最拿手的杏仁糕给他,耐心温柔地看他全部吃完并想再来一碟。
傅沉砚总是不记得小时候的年岁,那些相依为命的日子大抵持续了十年吗?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一切都变了,或许也有迹可循。
他仔细描了十天的帖子会因为她的悲愤而化作一摊碎屑,上一秒做好的午膳会因为她的一丁点不称心变成地上的残羹碎片,在父皇处得到的嘉奖会变成母妃面前刻意的炫耀和嘲讽。
那时候他比阿璨和小六都要消瘦很多。
因为母妃情绪激动时常常将他关在……那个里面。
她不开心时,总是喜欢将他关在寝殿的那个东西里面,又总是没有饭吃的。
这样的事常常发生在黄昏和傍晚。
甚至连宫人偷偷塞给他的吃食也被她发现后丢弃。
他听宫人姐姐说母妃得了疯病。
他从不知相思也能成疾,不知为何爱意也会变成洪水猛兽,化作刺人的利器。
——“阿砚,你还是爱母妃的是不是?大点声告诉本宫!说你和陛下不一样!”
——“你很骄傲吗?能在你父皇面前说上话,是在嘲讽本宫吗?孽障!”
——“谁不爱我,你也必须要爱我!阿砚,你必须永远爱本宫!”
——“可他也说爱我,凭什么还会爱那么多女人,凭什么不来看看我……”
——“阿砚,跟母妃逃走吧,这皇宫会吃人的。”
那个光影昏暗的黄昏,只差一分就要入夜的瞬间,她对他伸出双手,试图带他逃离。
终于下定决心的傅沉砚颤抖着用那双被打得遍布伤痕的双手触上她,却化作一次又一次的打骂,那是母亲亲手赋予他的,一副遍体鳞伤的身体。
直到彻底被黑夜湮没。
——“阿砚,跟母妃一起去死吧。我实在,活不下去了。”
他那一天很想努力牵起一个笑,对她说:好啊,母妃,我同你走。
如果别再打我就好了,我好疼啊。
可那句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亲眼看着那个曾经温柔到令所有人羡慕的母亲,将手中豆大的烛火变成一片火海。
那个藏身之处很小很小,狭小到只能容还是孩子的他蜷缩着藏在里面,狭窄到只有柜门一道缝隙可以看到外面。
傅沉砚透过那条小小的缝,亲眼看着母妃葬身火海,而他被她永远遗忘在了那里。
既答应带我走,又为何背弃我?
连续饿了三天意识模糊之际,他在那个狭小闭塞的地方翻遍周身,只找出一包被压碎成渣的半块杏仁糕。
瞳孔几乎快要颤抖到无处安放,漫天的恐惧从火海蔓延到他身上,将他包裹,再淹没。
那曾是他最喜欢的杏仁糕。
——“阿砚最喜欢母妃做的杏仁糕了。“
——“是吗?阿砚想吃,母妃都会给我们阿砚做的哦。“
他想吃,却再也找不到那个人。
他再也不想吃了。
如果……如果他再也不吃杏仁糕。
如果……他永远记得那句话。
“母妃,您说的我记着。只要我也权势滔天,就再无人敢欺侮我了,是不是?”
如果……他再也不去靠近任何人。
可他分明如今已经无坚不摧,又为何还会有梦魇呢。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一道道以爱为名的枷锁令睡梦中的他呼吸急促、无力、绝望。
将要被日复一日的困境吞噬前,黑夜的尽头有一丝微弱的光亮,周身光晕带有一点点轻盈的淡粉。
似乎是个带笑的姑娘。
是谁?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再梦见女子!
直到一个模糊的声音在梦魇的混沌处将他叫住,声质清澈,却又朦胧。
仔细听来,竟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叫住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