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和她想象中不一样。
大殿明月珠壁,金玉华彩斜照亮杯盏,宴中处处泛着流金银芒。
除却高台主位上面目阴鸷半靠在大座上的傅沉砚外,两侧分别列长桌,而真正的贵客只有一人。
傅沉砚的视线越过中央翩翩的舞姬,不加掩饰地朝她望来。
温泠月脚步定在原地,极努力才叫她的表情没有那样愕然。
这是什么情况?
殿内欢畅并未因她的到来而停止半刻,直到侍奉在侧的女使走来对她低声窃谈,才将她带到高台上傅沉砚身旁的另一个主座上。
太子唇畔勾起若隐若现的笑,一双眼紧紧盯着她落座,没有温泠月意料之中的震怒。
下一瞬她忽觉身旁袭来雪松香,耳畔骤然响起死阎王低沉微哑的嗓音:“做的极好,你终于成功惹怒孤了。”
她全身紧绷,手蜷缩在大袖里只觉指尖冰凉。
而这一举动在外人看来不外乎是一副太子惦念姗姗来迟的太子妃,亲昵耳语的模样。
难以想象,她身上穿着寻常的素裙,不过稍显精致的杏花淡粉色,被殿内光照时妍丽如春桃,却实在……不符身份,与傅沉砚准备的那件鹅黄华丽罗裙相去甚远。
何况她裙摆后还浮着方才摔下来沾上的轻薄灰尘,略显狼狈。
温泠月坐如针毡,似乎今夜的一切都与她想象相悖。
直到她看清整场宴会境况,傅沉砚似乎颇是看重这位被宴请的贵客。
备受关注的贵客一身黑银华袍,却点缀些禹游衣饰上不会有的罕见珊瑚珠,想必也是尊贵的。
他人靠在座椅上,卷曲的黑发自然垂落过肩,全身裸露处极少,连脸上都戴一半脸银质面具,线条流畅直至鼻尖,将其左半边脸完全遮住。露出的一双凤眸宛若鹰隼,锐利带煞的视线毫不退却地与温泠月对视上。
他好像有些眼熟,温泠月在心底思量,却想不出是谁。
温泠月持续失神,以为自己不过又是充当一块宴会背景板,却发觉那不知名男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一直在盯着她。
“使者无需拘谨,今夜玩得可尽兴?“傅沉砚向来笑不达眼底,象征性地举起银杯向男子示意。
“太子妃实在亲切可人,今夜虽不见禹游之月,没想到在下却还有幸见到娘娘。”
男子越过傅沉砚的话,勾起未被面具遮蔽的薄唇,意外地向温泠月问好,而后才缓缓将目光挪向傅沉砚。
“禹游太子殿下主宴,哪有不尽兴之理?扶岐谢过殿下。”
傅沉砚却是在男人开口的瞬间陡然阴沉下来,视线轻佻地从她脸上瞥过不轻不重的一眼,较方才与她对话时还暗上几分,看向使者的目光亦潜藏起难辨的阴森。
觥筹交错迸发出的光影悉数洒落他眼底,璀璨之下漠然的笑意是他最后的礼数。
“使者与太子妃认识?孤竟从来不知。”
温泠月嗅到一抹危险的意味,她细细盯了被称作使者的男人良久,又被傅沉砚明显冷下的话音震慑,恍然大悟地瞪大眼睛。
这是那天在戏台下撞掉她糕饼的男人。
她从来没有在意过那天发生的琐事,而且当日傅沉砚也在场,为何他不记得?
傅沉砚将才那句话不是问她,似乎也没有想等她回答的意思,而是刺向底下的面具男。只见他轻笑几声,无奈又随意:“意外罢了,在下荣幸。”
气氛暗潮涌动,好似一场转瞬即逝的闹剧,她感受到傅沉砚那股疏离的神态,自觉将身子离他又远了些。
“使者来禹游,若有招待不周之处,尽可开口。”
“殿下好意扶岐心领,自会向主领传达禹游诚意。”
分明是歌舞升平的乐宴,温泠月却在这两个男人的话里听出些风波诡谲的意味,但她不知道这两个人说的是什么,只知道这叫扶岐的面具男子并不是禹游人。
她只好默默喝下一杯又一杯似酒非酒之物,一盏又一盏,竟不醉人的。
“娘娘,您若喜欢,可是需要奴婢再拿一壶来?”伺候在座后的眼生小宫娥试问道。
温泠月喝到兴头,见那傅沉砚二人聊得气氛不容旁人插嘴的模样,对小宫娥点点头。
须臾,她见那小宫娥拿来两壶酒,欲往她和太子小桌上皆换上一壶新酒时,温泠月忽地瞥见她捏着的准备放在太子面前的那只酒壶上雕刻着她喜欢的飞鱼纹,而另一壶则是猛虎。
她冰凉的指尖朝她暗自勾了勾,示意她想要那只飞鱼酒壶。
不为别的,她就是见不得傅沉砚用那么好看的壶,反正里面盛放东西都一样,就算是外观她也要气他一下,叫他知道自己才不是任由他威胁也不生气的。
小宫娥明显僵了一下,转瞬即逝的犹豫在看见温泠月的注视时只好收回将要递到太子面前的手,转而将那只飞鱼壶恭敬地放在温泠月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