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的人生里，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补习，而且还是这样形式的网络补习。
谢暖的心情颇为微妙。
即使六六拿到了A市大学生数理峰会的一等奖，是个数学大佬，谢暖其实也没什么太大信心。
因为她的问题其实……有点不太一样。
倒也不单单是因为学不会的缘故，而是因为……从大一下学期开始，她就突然得了一个怪病。
只要一接触和高数相关的东西，她的头就会隐隐作痛。
她条件反射按了按太阳穴，或许是现在还没有看到数学题目的时候，她今天头还没有开始痛。
谢暖并不觉得她一看到不懂的高数题就会头痛的毛病在六六面前会突然好转，所以她其实心里也十分没底。
【六六邀请您语音通话】
铃声顺着耳机传入耳廓，打断了谢暖的思路，她微微坐直，按下了接听键。
“能听到吗？”
些微散漫，又带着些笑意的声音。
谢暖：“能听到！”
六六轻轻嗯了一声：“你发来的那些资料和试卷我都看完了。”
谢暖轻轻抓了下微卷的长发：“嗯……”
“你的基础其实还不错。”
谢暖下意识点了点头。
六六说的没错，其实她在数学上的基础还算不错，毕竟她也是能考上A大的学生，当年数学成绩虽然比不上最顶尖的那批，但也绝对没有拖他的后腿。
但其实没太多人知道，她为了这样“基础”，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所以总有人说：“你以前的数学那么好……怎么可能突然就不会了呢？”
“你能做到的，如果你做不到，有没有想过，是不是你不够努力？”
……
破碎失真的画面在脑海里如同幻灯片一样飞快闪过，太阳穴突突疼痛起来。
谢暖微微伏下头，轻嘶了一声。
六六的声音顿了一下：“怎么了？”
“没事。”谢暖用力闭了闭眼，“只是突然有点头疼。”
“头疼？”
“吃药了吗？要不要休息？”
“没事。”谢暖故作轻松，“老毛病了，不用吃药，吃药也没什么用。”
六六沉默片刻，仿佛是在犹豫，半晌后，他才迟疑说：“那……我们开始讲题？”
谢暖应答：“嗯！好！”
不得不承认，六六不愧是能拿到一等奖的大佬，他的数学确实很好。谢暖甚至觉得，他只要很随意一扫，那些她甚至看不太明白的题干似乎就有了解题思路和答案。
可能是因为太过于游刃有余，连带着他讲述的语气都有些漫不经心。
就好像这些刁难她的东西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玩意。
谢暖被自己脑补的东西逗得暗自发笑。
她的头渐渐没那么痛了，当然还是有一点痛的，但比在教室里的时候似乎好上了许多。
谢暖迟疑地想——这可能是因为六六的声音听起来舒缓而又悦耳轻松？
原来好听的声音还有这种功效。
六六讲完这道题，放低声音：“听懂了吗？”
谢暖双眸晶亮：“嗯嗯，差不多明白了。”
六六：“嗯，那我们讲下一道。”
这道题的难度明显比上一道大得多，她听得有些吃力，更为明显的是——她的头颅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悦耳舒缓的声音也失去了作用，烦躁感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谢暖：“……”
六六：“这个有点复杂，能理解吗？”
她面色有些苍白，心虚地揪了揪头上的蝴蝶结：“啊……只听懂了一点。”
可能连她都没注意到，她的声音低低的，苍白又脆弱，像是草原上被猎豹咬住喉咙的小鹿，奄奄一息。
这不是正常的声音，顾逸兴几乎是立刻就能肯定，她仍旧处于不舒服的状态。
六六的声音忽然严肃了些：“你还在头痛？头痛有很多种类型，不能大意，你有看过医生吗？”
谢暖低声：“没事的，别担心，我看过医生的。”
医生说，她这是心理问题，压力太大之类的，总之，医生也没有太过有效的办法，只是建议她或许可以看看心理医生。
但谢暖不太想去。
六六那边顿了顿，继续开始讲述起来。
他这次讲的东西似乎突然变得更加难了，谢暖手肘杵在桌上，手掌托着额头，强忍着一跳一跳的疼痛。
但疼痛这个东西，并不是意志强大就可以硬生生忽略的。
她掰下头顶的蝴蝶结捏在手里，想开口打断他，才刚刚启唇发出一道气音，六六的声音就仿佛和她心有灵犀一样戛然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