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重华宫后,李西陆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他和几个师兄站在宫门外的那个早上。那时候是二月,还带着挥之不去的寒意。他站在那里,看着太阳一点点升高。现在,则是四月底的夜晚。李西陆陡然惊觉,原来从他入宫到现在,才过去两个多月。
为何会有已经过了很久的感觉。几个月的时光,竟像是几年那样漫长。
李西陆隐隐有种预感,这大概会是他最后一次在重华宫见到春眠。
“阿娘。”
周晖的叫声唤回了李西陆的思绪。他朝前看去,春眠坐在一架新做好的秋千上,周晖朝她跑了过去。
宫人们早早退了下去。现在院子里只有他们三个。
李西陆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来这里了,院内的花草都已舒展开来,生机勃勃的,在石灯笼里橘黄色烛光的照耀下,显得静谧又温馨。
周晖跑到春眠的后面,轻轻推着她。春眠又换上了石榴裙。随着秋千的摆动,轻盈的裙摆上下翻飞,如同一只戏花的蝴蝶。
李西陆静静地看着他们,直到周晖停了下来。
“阿娘,好玩吗?”周晖期待地问道。
李西陆觉得周晖问这话的时候,眼里像是藏着两颗星星。
“还行。”春眠的话里不带多少感情。
周晖却高兴极了,从后面圈住春眠,把头放在春眠的肩膀上,兴奋地说道:“那就是还不错了。”
李西陆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这个姿势太奇怪了。就算周晖再怎么出格,这个动作也不该出现在他和春眠之间。在他之前的世界,十三岁倒是还可以称作孩子。但在这里,十三岁已经是可以成婚的年龄了。李西陆心中犹疑道,难道,周晖恋母?
不会的,春眠不会同意的。李西陆否定了这个想法。一定是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李西陆也无心去探究。就这样吧,他可以假装看不见。
“你有什么事?”春眠随口问道。
“阿娘不知道吗?”周晖重新站好。
“知道是知道,”听见这句话后,周晖的嘴角明显翘了起来,“只是不明白,你想出这个法子是为了什么?”
周晖笑着说道:“自然是为了让阿娘回来看我呀。阿娘要是走了,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可谢雁书不行啊。我虽然不能直接对他动手,可他师弟在这里,他必然放不下心。他放不下心,阿娘就得跟着回来,是不是?”
哪怕李西陆心累得很,提不起精神,听了这话,还是要在心里说一声,太子殿下您真是一肚子坏心眼子。
“呵,”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春眠笑了一声,“若我说不是呢?”
周晖的表情不变,问道:“那是什么?”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因为谢雁书的缘故回来。”春眠的话里似有一丝不解,“他担心他的师弟,自然可以自己回来,我为何要跟着。”
周晖的笑容消失,语气倒还镇定:“这么说,阿娘虽然喜欢谢雁书,但不会为了他做任何改变,是吗?”
春眠又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太好了!”周晖突然叫道,从春眠身后绕到她身前蹲下,仰头看着春眠,可怜兮兮地说道:“我还以为阿娘会为了他迁让容忍,气得我差点想杀了他。原来阿娘不会,真是太好了。”
一旁的李西陆真不知道,他是该为谢雁书感到悲伤,还是为周晖的话感到愤怒。看着周晖灿烂到刺眼的笑脸,李西陆甚至想要提醒他一下,别笑了,既然春眠什么都不在乎,那你的人质完全没用了,她不会再回来了,醒醒吧。
显然周晖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收起这突如其来的喜悦,低下头思考道:“这样的话,那我该怎么让阿娘回来看我呢?”
春眠叹了一口气。
“阿娘。”周晖攥着她的裙摆摇了摇。
“我有时真不明白,你们哪里来的这许多烦恼。”春眠道,“你为何觉得我不会再来看你。”
这话当真出乎周晖的意料,她像一个犯了错后手足无措的孩子一样,既不敢相信,却又期冀道:“阿娘,你的意思是,你会回来看我?”
春眠又叹了一口气道:“这对我来说,是什么难事吗?”
“当然不是。”周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声音却黯淡了下来。
明明应该觉得高兴,不用再做人质。李西陆的心情却也跟着跌落。因为春眠话里的不解和疑惑,太过锐利,像一把快刀,划开了他们之间相似的表象,露出了一道横亘在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天堑。常人苦恼忧愁,甚至为之夜不能寐的事,对她来说,只需要动一动念头,就可以解决。
她自然不会理解,人间为何到处都是愁怨和不甘。
再说了,寻常人的寿命能有几何,别说是厌倦,怕是她连麻烦都还体会不到,人的一生就已经过完了。
李西陆的心在沉沉下坠的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