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尖锐的女生也消失不见,从屋内走出一个白衣身影。
他生得一幅慈悲相,腰间悬挂着一个银质的小葫芦,身形容貌都和传闻中的南蒲圣手一一对上,宋稚心中不由得一喜。
身边传来拉动板凳的声响,李寻鹤已经起身,再度作揖:“久仰圣手前辈的大名。”
“李寻鹤?”李少轩伸手阻止他,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澄澈若水的目光又看向宋稚:“这位姑娘是?”
“我叫宋稚。”她学着李寻鹤的样子拱手作揖,心中难掩激动:“前辈,我就是为你而来的!”
四人在木桌旁坐下,鬼手李端着茶碗不停喝水,李寻鹤和李少轩面色温润,只有宋稚忽闪着水汪汪的眼睛,频频侧目看向李少轩。
李少轩觉得这目光过于灼烈,略尴尬地偏过头,“宋姑娘,你来找我是为何事?”
“神医前辈,你三月前曾在陈家村出现,此后便音信全无,你可知这段日子,已经引起江湖中人人揣测。”宋稚抬头扫过简陋木屋,“所以我想知道,前辈这些日子经历了什么,又为何会守在木屋里不再出山?”
良久,宋稚听到南蒲圣手长叹一声,“此事说来话长啊……”
“我本来云游四方,以治病救人为己任,初来这陈家村时,只觉得此地荒僻,多出庸医害人之事,索性在村口支个摊子,替来往百姓们看病。”他微微停顿一下,“只是好景不长,遇到了恶名昭著的陈晃!”
果然又是陈晃!宋稚一拍桌子:“我就知道此事同他脱不了关系! ”
李少轩安慰似的看向她,继续道:“起初他虽看我不顺眼,却也没有多生事端,直到那日,他来我摊前有意寻衅,被我识破他装病,因此恼羞成怒带人踹翻我的摊子,砸了我的药箱……”
“就因为这等小事,他便欲夺你性命吗?”宋稚愤愤不平道。
“他掀翻药摊后又扬长而去,并没有伤我性命。”李少轩苦笑摇头,起身慢慢踱步到房门前,林间清风游荡,吹来阵阵浅淡竹香。
他深吸一口气,背对着屋内几人轻声道:“我那时身负神医之名,自不肯受他这口恶气,就在我准备离开陈家村时,有个孩子拦在我面前,他哭得满脸泪痕,攥着拳头恳求我去看看她的娘亲。”
“我随他一路来到家中,看见有位妇人神情痛苦地躺在地上,似是突发恶疾,我来不及多想,便施针替她救命,好在她这病没有耽搁太久,我虽费了些时间,但总归是将她救回来了……”
李少轩的声音渐低,似是难言接下来的事。
“这本是一桩济弱扶倾的善事,前辈又为何心中苦闷?”宋稚不解道。
“善事?”李少轩自嘲笑道:“这实在是桩天大的祸事!”
一直沉默的鬼手李忽然冷笑道:“你们可知,他救下的那个妇人,正是陈晃的娘子刘如意?”
宋稚恍惚觉得脑海中许多碎片慢慢串联在一起,真相似乎已经近在咫尺,她喃喃道:“可你既然救下了刘夫人,为何村中人都说她突发恶疾,早已死在了三月前……”
“那日我刚救下她,陈晃却带着一众手下闯进屋内,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那女子竟是陈晃的妻子。陈晃见我们二人共处一屋,不由分说便给我们冠上私通之罪,喝令他的手下将我绑起来。”
“说来可笑,当时有许多村民们闻声赶来,其中不乏我曾治过的许多病人,然而在陈晃将我踹到在地时,竟无一人替我出头。唯有我治好的那名女子,不断对着陈晃磕头,声声泣血的替我求情,最后竟一头撞向树上,以死明志。”
李少轩平静的声音砸在众人心上,震耳发聩,宋稚闻言惊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刘夫人就这样死了?”李寻鹤握着瓷碗,骨节处微微泛白。
“不……”李少轩似是笑了,声音愈发苍凉:“她疯了。”
他转过身,如林间清泉的双眼下涌上哀戚,“我那时倒在地上,那些人的拳头落在我身上,我却不觉得疼,我只看见那些村民们麻木不仁的脸,看见刘夫人痴笑的疯癫样子,一瞬间惊觉,这世上最难医的是人心……”
“前辈……”万般言语堵在胸口,此事南蒲圣手没有做错,刘夫人更是无辜,若论起此事罪魁祸首,定是那该下地狱的陈晃恶贼!
鬼手李看着李少轩,嗤道:“我早说了,你这人啊,老好人一个,行走江湖不懂半点功夫,又仗着一身医术四处救人性命,这次若非我及时赶到,这世上便没有什么南蒲圣手了。”
他的话句句奚落,却不难听出其中的不平之意。
李少轩难得勾起嘴角轻笑:“那日我被陈晃手下丢到山中,多亏了你出手搭救,才捡回一条小命。”
鬼手李仰着头不看他,“算你还识相。”
“所以……”宋稚想到陈晃身上来得蹊跷之毒,问道:“陈晃身上的毒,也是前辈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