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全满贯的那个夜晚,越前龙马目光中所及的一切都在迅速被闪光灯、花瓣还有彩带填满,雷动的欢呼声和掌声响彻了整个阿瑟阿什球场。助理们将许多支麦克风友好地拒绝在外,却依然有记者穿过包围网钻到了越前龙马的面前。
无数问题一次性涌入他的耳中,例如“全满贯后的计划”,“对今晚的对手有什么看法”,“是否会替日本出战奥运”这样的问题层出不穷,越前龙马冷静地置身在这片山呼海应之中,伸出手拿过其中一支麦克风凑到自己嘴边,因为他听见刚刚就是这个记者问了“拿了全满贯是什么样的感受。”
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越前龙马的琥珀眼从半垂着缓慢抬起,连同他的下颚角一起,他笑了笑,说:“求婚的时候说要拿着全满贯去找她,现在终于补上了,这算感受吧?”他挪开麦克风,把网球包甩回肩上,扣上了FILA的棒球帽,他踏出去一步,却又紧接着收了回来,他问记者:“你这是直播吗?”后者忙不迭地点着头,越前看了眼电视台的名字,然后对着摄像机说:“我要吃茶碗蒸,双份。”
双份茶碗蒸是在当天晚上端到他面前的。登野城弥生一边说着真不愧是你能对着摄像机讲那种话,一边从锅里端出了茶碗蒸。事实上,她因为今晚的比赛预定了Per Se餐厅的位置——这其实没有那么容易预约,只是她入读纽约大学的博士生之后,她的导师恰是一位颇有门道的名流——但因为越前龙马特意通过直播电视传达给她的“双份茶碗蒸”,她在学校的工作室里先是因为他的全满贯而埋头冷静了三分钟,然后又在周围同学的口哨声里打电话取消了预约。
事实上,越前龙马经历了一段不短的低潮期。因为膝盖的伤势,他错过了一整年的比赛。一开始的复训结果并不理想,似乎他膝盖的损耗已经完全注定,人们都在劝说他运动员的伤病没有转圜的余地也无可厚非。但在这一整年里,完全没有放弃的人只有越前龙马和登野城弥生。后者在东京和纽约之间来回奔波,总在线上提交课业,当她的研究生导师——那位总是显得有些古板的传统日本教授——吹胡子瞪眼地骂她再不往研究室里坐稳就把退学申请交到他邮箱里的时候,越前龙马正在暗无天日的复训中为无法完全发挥力量的膝盖而对自己产生质疑。
那是个两难的抉择,在登野城弥生急得不知所措的那个晚上,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越前龙马拿出那支从国小用到国中毕业的红白球拍看了一个晚上,在第二天早上,他打开同样一样未眠的登野城的房间门,静静地对她说:“我们一起回东京。”
他决定短暂地放过自己。但没人知道他预期休假多久,他把自己从所有的一切里抽离出来放空了自己。早晨醒来,他不按照营养师的叮嘱去做复杂无味的餐食,而是把登野城弥生留在餐桌上的玉子烧和蒸米饭热一热,吃完这些洗好碗,他就会背上包,踱步去街头的网球公园,找一群认不出他是谁的小鬼,那些小鬼个个都摆着和曾经的他如出一辙的骄傲表情,他们一起对练,他用外旋发球教教他们在嚣张之前也要低头看看自己。
等到日暮将近,他就去最近的商店街或者超市买好菜,然后回到那个在七楼的公寓,洗切完毕之后,坐在沙发上等登野城弥生下课回家。后者到家的时间总是非常准时,六点十五分,她进门,手里端着布丁或者切角蛋糕,口袋里装着同学分给她的日式咸味零食——以前她总是拒绝,但她知道越前龙马爱吃这个——然后换好鞋,做好晚饭。他们一起拧开那盏暖黄色的餐灯,一边说话聊天,一边吃掉晚饭。
一度,越前龙马在这种温柔的琐碎中几乎忘记过去的一切,网球四大赛事,每个在聚光灯和摄像机前坦然争夺胜利的时刻。但登野城却知道他不可能忘记,很多个夜晚他都在噩梦中战栗,在这样的生活到第二个月的时候,登野城弥生抱着在梦中战栗的他,沉默着拧开了一点点的床头灯光,暖黄色的均匀光线照亮越前龙马的眼皮,他从过去的噩梦中醒来,看见登野城弥生冷静的面孔。
“我们去横滨的海边走走,怎么样?”她问得很轻松,却用一整天视线没有离开电脑换来了两天的假期。随后他们坐上了去江之岛的列车,日本的海风与北美截然不同,它是带着东方独有的温柔与惬意的,绿与淡黄色块的电车驶过海滨,他们登级而上参拜在半山腰上的神社,却因为对天气预报的漠不关心而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台风。在山下的商店街旅馆里,登野城弥生在落地窗前看外面飘摇的风雨,阳台有水花落入,越前龙马沉默不语地坐在沙发上,而登野城弥生就像再也看不下去他的消沉,她猛然拉开窗户,让狂风带着清凉的雨水涌入室内,雨水把她从头到尾地打湿,越前龙马倏然从沙发上跃起,一边大声问着你干什么,一边想伸手关上窗户,但登野城弥生拽住了他的手腕,在乒乓落地的轰隆雨声里,她笑着说:“快想起来,越前,我们以前就是这样的,大雨滂沱就扔掉伞,然后大跨步地渡过去,我们是无畏又桀骜的,对不对?”
她的话让越前龙马的手臂肌肉一阵抽痛。他愕然地看着在风雨里微笑的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