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办公室里,午休刚过,意犹未尽的两名中年女士还在唠着家常。
“你们都不知道,我家那老爷们”
张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上下翻飞着那两片薄薄的嘴唇
“天天回到家里,鞋一踹、腿一伸,那是什么都不管啊,做饭、家务、辅导孩子全得我自己来!”
她大声砸吧着嘴,啧啧道
“也不知道当初为啥就嫁了他。”
年过半百依旧积极响应国家号召、要了二胎的李姐连忙附议
“我家那不也一个德行,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可能嫌说得不够深刻,又忙加上一句
“带孩子也是,就一开始累那么两分钟。要不怎么说呢,千万别指望老爷们!”
王哥听了,也过来抓了把瓜子
“老爷们也没你们说的那么差劲吧?当然,我们男同志需要进步的地方还是很多、空间还是很大的。”
王哥今年四十二,不过只看外表的话你也许会以为他只有三十多岁。此人总是穿着那一身标准行头: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衬衫,裤线溜直的黑西裤和一双擦得锃亮的棕色乐福鞋。
起初我以为他只有一套衣服,后来偶然间去王哥家聚餐才发现,王哥的衣柜里挂着一溜的白衬衫......
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专一了。
王哥很注重保养,平时中午吃饭都是从家带的自制盒饭,从来不吃外卖,也不和我们拼下午茶,所以身材保持得很好。
这一点就和我们主管完全相反了。同样都是中年男人,王哥个头高挑不说,因为极度的自律,身材也没有丝毫走样的迹象。
对比之下,我们只有一米七的主管就像只被蜜蜂蛰过的猪一样,这几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了起来。
看见王哥主动参与到对话里,张姐慌忙把嘴里的毛嗑皮吐了出来。
谁知道毛嗑皮牢牢地粘在了口红上,她只好边吹起边上下扑弄着嘴唇,嘴里还发出“噗噗”的声音,像是个被堵住的喷壶。
“啊呀,我这不就是调侃一下吗,现如今有几个男人能像咱王哥一样天天接孩子、买菜、回家做饭呢?”
把嘴从“毛嗑皮危机”中解救出来的张姐赶紧挺直了腰板,继续说
“我要是当初能找个王哥这样的老公。。。”
说着,张姐的脸上漾出了娇羞。
略显暗沉的妆容松松垮垮的扒着她的脸皮,像一副过大的面具,仿佛随时会脱落下来。
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从业几十年,每天都能化个全妆上班的。至少从这方面看,张姐是一位了不起的女士。
“我肯定去给月老磕一百个响头!”
语毕,办公室里传来了和谐的笑声,连在一旁拼命敲键盘的我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其实我很少参与这种“午休加时赛”。倒不是不合群,但我是这个办公室里资历最小的,所以在“历练新人”的名义下,他们仨的很多工作最终都落到了我的手里。
手里的活实在太多了,忙不开的我只能一边打字一边听他们仨侃大山。
被笑话了的张姐面子有点挂不住,但是李姐是和她一样的“老人儿”,她没办法说什么。
她更不可能说王哥一句不是。环顾四周,就只剩下我一个“小辈儿”在这跟着嘿嘿傻乐,张姐立马把矛头对准了听“下巴嗑”的我。
“诶,你还好意思乐!你说你都快三十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那孩子都有了,你居然连个对象都没得!我给你介绍啷个多娃儿,你说说你才去看了几个?亏我一有好男娃就想着你呦!”
张姐急得家乡话都蹦了出来,痛心疾首的样子让我感觉自己仿佛明天就要绝经了,如果今天不嫁人生子,那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不过,还好意思说“一有好男娃就想着你”!
我清楚记得张姐介绍的第一个男娃,是个离异带俩娃的;第二位是五十多岁的、没钻石的王老五;第三位那更是重量级,刚放出来没多久的!
也真是难为张姐了,在她眼里这种男士都算好男娃,怪不得她整天拉个老脸。
张姐伸出长长的指甲指着我,手抖得比得了帕金森还要严重。
“再这么下去,月老给你绑的红绳也要被你这个娃儿给拽断喽!”
吐槽归吐槽,这时候还是卖乖比较稳妥。
我耸了耸肩膀,谄笑的说
“劳张姐费心了。”
不过,磕一百个响头?她额头的粉不得把蒲团蹭得比墙还白?
想到这,我再次没忍住笑出声来,丝毫没注意到三人的讨论早已偃旗息鼓。
“笑什么笑,上班时间在这嬉皮笑脸的不好好工作!”
主管的声音如同炸雷一样从身后响起,吓得我浑身一震,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我是打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