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拉后,以麻利的动作给她上绑,不多时她已被五花大绑只有头还可以稍稍转动一下,这情形使她想起了小时候在家里看过的杀马情景:众人七手八脚地将马的四肢绑牢,屠夫走上去,将长长的刀子扎进马的喉咙,于是鲜红的马血便喷涌而出,马经过一番痛苦的嚎叫和挣扎便渐渐没了声息。这个剥夺生命的过程残忍而可怕,而她如今竟然落到了与马同样的命运,但马是无辜的,而她却是有罪的,一想到这,她又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资格与马相比。
随着厚重牢狱大门缓缓打开,眼前的情景使她万分震惊:只见密密麻麻足有数百人早已聚集在监狱外面,他们包围得水泄不通,相互拥挤,翘首顾盼,仿佛将要有什么绝世奇观似的。马车缓缓驶出大门,人群立刻骚动起来,有人高喊:“快看快看,出来了!出来了!”此刻依娜姆突然明白,这些人是来看行刑的,不,准确地说是来看一个即将被处死的女死囚。这一刻,面对千万双瞪大了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眼球,依娜姆说不清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但她却能感觉到这些人脸上流露出来的的新奇和兴奋。必竟犯死罪的宫廷女官并不多见,立马就要被押赴刑场斩首了,这个女官会有什么想法?极度害怕?无限恐惧?还是后悔当初?对生命有着万分留恋?人们争相观看着依娜姆木然的表情,使劲叫嚷着,依娜姆觉得临刑前引起楼兰人极大兴趣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自己的宫廷女官身份。也许擅长见风使舵,朝三暮四的楼兰人多半想不通一个宫廷女官为何会走到这一步。“啧啧,她还不老啊,怕是只有三十多岁吧。”“她多年前协助匈奴夫人害死前王后,如今还想害天香长公主,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国王说了,她既然拒不认罪,就不承认她是楼兰人。”
“她是匈奴人的狗!如今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哼,不识时务!”
狗,不,我不是狗,我只是效忠我的主子,匈奴夫人。我和你们不一样,匈奴夫人离开草原千里迢迢来到楼兰孤苦无依,这么多年来只有我懂得她的心,她把楼兰当成她的家,我也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族人。
马车上的依娜姆清楚地听到了人群中发出这样的声音。忽然间,她的眼酸了一下,一种莫名的感觉使她想流泪,但她努力抑制住了,她不想让人们看到我流泪的情景。但是心底依然滑过了一丝凄凉和悲哀,不为我马上要被结束的生命,只为着无法扭转的残酷的世道。
马车这时突然停下,惯性使依娜姆不由向前倾了一下。印入眼帘的六七个先被行刑的臭名昭著的大漠流寇,这些满脸横肉的大汉上身被剥得赤条条的,双手被反绑着,逐一被押上戈壁石行刑台,将脖子搁在石砧上,脸上表情惊恐异常。刀斧手操起斧头用力地砍下来,第一颗生生被砍断,与肢体分离的头颅,伴着红通通的血花大片大片地掉落下来……卫兵迅速把无头尸体拖下行刑台,扔在牛车上等候处理,再押上去第二颗,第三个颗……台下就有许多人恶心地哇哇大吐起来但却完全没有不敢看下去而逃离的意思。
依娜姆知道,楼兰人执行死刑后会把肢体的残肢碎肉运出城外胡乱地丢在大漠里任由飞禽和食腐动物啃食。虽然会有专人负责用水冲洗血迹,可是深深渗入行刑台石缝里的血迹是洗不掉的,久而久之便变成了黑褐色。隐隐约约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令过路的行人唯恐避之不及。
流寇全部被处决后,轮到依娜姆被押下马车。她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萧瑟和死亡的气息,一点一点渗入她的意识里。她被押下马车之后没有停留,两个侍卫粗暴地架着她的胳膊继续向前走。她瘸着脚,步伐蹒跚地随着两个侍卫向前移步并缓慢抬脚走上行刑台,终于在沾满血迹的在石砧前停下,面朝着台下观望的众人站着,两个侍卫面无表情地扶着她,台下一片静寂,只有萧萧的野风吹着,还有一些远远的人声嘈杂。
依娜姆一动不动地站在行刑台上,等候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也许这停留的时段不长,然而,对于她,却遥远而漫长。似乎有一种沉重的东西一下子圧在她的胸口,让她感觉透不过气来。她听到自己变得急促的呼吸,感觉到自己的双腿也有些微微发颤,心似乎悬到嗓子眼上,浑身血管像一根根绷得快要断了的弦,此刻,哪怕是点点小小的响动都能让她产生万分惊悸和恐惧,那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恐惧,不是对死亡本身而是意识清醒地迎接死亡的那种恐惧。是的,人若在无知无觉中死去,那也许是一种幸运因为至少不会体会到对死亡的恐惧。可偏偏处在意识清醒之时地等待着别人来剥夺自己的生命,这是不是一种痛苦和折磨?
“罪妇依娜姆。”她突然听到耳边有人在问。回过神,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的满脸严肃的国相古里甲,知道是最后验明正身的时刻到了,古里甲注视她,语气有些沉重地问:“上路之前,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或有什么遗愿?”
依娜姆木然地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回答:“没有。”
“那好吧。”古里甲也不多问,扭头向附近的刀斧手使眼色:“行刑。”
刀斧手虎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