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如来忍不住叹气。
初昭仰头望天,假装听不到叹息看不到视线,一旁的九界佛皇同样闭目不言。
人是他带出去的,回来一身伤,纵然在预料之中,对上辛辛苦苦救人的医师,一同犯事的两人仍旧难免心虚。
始作俑者最先开口,一派从容姿态:“沉疴除却,只待休养一番,便可恢复泰半实力,这种好事,佛者不愿与我道贺吗?”
药如来被点名,自然不能不回答:“道友医术精湛,心有成算,小僧不敢妄言。”
语气诚恳,态度和蔼,但初昭总觉得他是在阴阳怪气,考虑自己一向不遵医嘱,便当做没听懂,只点点头:“佛者谦虚了,这些日子,还要多谢佛者为我诊疗,护我安好。”
你还知道他勤勤恳恳救人,转头病人就跑去作死,同行还有鹿苑至高无上的佛皇。天知道药如来看到没了人影的禅房时是何种心情,以至于看到九界佛皇拎来又一次半死不活的初昭,心头升起的情绪竟也是,果然不出所料。
这种不听医生话的病人到底是怎么安稳活这么多年没上仙山,每次都是啊对对对,你说得对。
但我就是不改。
死、活、不、改。
眼瞅着药如来的脸色有朝可怕方向变化,后者索性闭眼往枕上一趟,手掌放在腹部,不走心唏嘘道:“啊,我伤得好重,必须一个人静心修养,恐怕不能招待僧者了。”
显而易见的敷衍,药如来看她如此耍赖,一时哭笑不得,念及她的伤势,摇摇头,任劳任怨替她疏通气脉。
旧伤未复又添新伤是一回事,如她所言,没了邪天御武干扰,以她的根基,恢复过来是早晚的事,当然,前提是她安安稳稳养伤,别再做这种要命的事。
借罗喉的手除去邪天御武之力,代价是一身功体重创,若非有太学主遗下的力量为她支持,恐怕撑不到药如来为他救治,这种风险,身为医生如何得见。
而等到药如来离开,初昭直接从床上坐起,哪里有刚才虚弱不堪的模样,回头玉织翔静立不旁,目光有些意外。
“呐,让佛皇见笑了。”初昭眯眼,笑意连绵:“鹿苑的佛者,对病人很是尽心竭力呢。”
玉织翔道了声佛号:“是道友宽宏大量。说来,令吾也是颇感意外。”
就跟熟知云曦月的火狐夜麟见到初昭这般态度仿佛见鬼,玉织翔与云曦月不熟,可当年一场佛辩所见,是慧智过人,亦是怨憎入骨。
何曾想过,莲华濯水,洗涤澄净至此。
初昭似乎也明白他的想法,盘旋许久的阴影散去,竟生出些倾诉的念头:“如道隐之言,既为道友,互帮互助便是应当。若无佛皇之助,我也不敢行此冒险之事,一如药如来挂念,不过是人之常情,也当从容以对。”
“人心如水,波涛难定,一如平澜处亦可滋润心田。”
情义如火,灼心焚意,可温暖着照亮前路的也是它。
没有死神算计,没有邪天御武掣肘,她为什么还不敢握住伸出的手,如素还真期待那样,做一道耀眼的光芒。
骄傲,自信,无畏无惧。
初入江湖的意气风发,连回忆起来都是一场遥远旧梦,梦醒之后遍地凋零,仰头天清月明,脚下芳草丛生。
“善。”
玉织翔欣见这样的场面,世人得渡苦海,彼岸相逢,何等快哉。
她终于直面内心,不逃避,不退让。
……为了躲避道隐唠叨闭门谢客什么的才不算逃避。
从心得理所当然的初昭振振有词:“素还真,你忍心让我一个重伤号伤神吗?”
“知道自己伤重就不要做这种会令人担心的事。”素还真匆匆而来就被她倒打一耙:“这次有佛皇援手,下一次可不会如此幸运。”
“别提我了,”初昭果断转移话题:“外面情况如何,他可有什么反应。”
“你那位小友口上说着与他何干,却是主动去监视,目前没什么状况。”素还真说起火狐夜麟。
“口是心非的别扭小鬼。”初昭道。
素还真好笑道:“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有你素大贤人在,石头也能开出花朵,我这点小把戏不值一提。”
话虽如此,初昭没有继续纠缠,与素还真交流一番近况,才将一封信并着路观图递给他。
“我不方便行动,他更懒得出门,只能麻烦你抽空去送。”
素还真接过看一眼:“是你之前去的,了解云曦月和邪天御武之人?”
“那家伙神神秘秘,涉及天都和他,还在可信之中。”初昭说出计划:“问问他的看法吧,我可不信他没有准备,等我养好伤一块处理,拖延下去我总是不放心。”
“这才像我认识的初昭。”素还真笑着接下她的嘱托:“佛业双身暂时没有大动作,这个期间,有需要尽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