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奇地问,海洋叔,小满哥哥你们怎么也在呀?
海洋叔只是摸摸她的脑袋,就将青姨搂进怀中搀扶着走,小满哥哥紧紧攥着她的手,带着她跟上爸爸妈妈。
一路走她一路看,一路好奇一路惊讶。
“太-平-间,”她指着牌上的字一一念出来,随后扭头问,“小满哥哥,太平间是什么地方?是什么特别的手术室吗?”
林碌生摸摸她的脸颊,拉着她走到一张床旁边,声音与平时的冷静自持相比,多了几分颤抖与失控,“春,再看晚玉奶奶最后一眼吧。”
最后……一眼?
海洋叔把白布掀开一角,赫然露出了外婆的面容,与平时无异的平静祥和,只是——
她把手覆上外婆的脸,轻轻摇晃叫她,“外婆,外婆,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快醒醒,快醒醒呀。”
林碌生拨下她的手紧紧握着,“春,好了,可以了。”
“外婆?外婆你没听到我说话吗?外婆?”她开始有些着急了,“小满哥哥,外婆怎么听不见我说话啊?青姨?海洋叔?你们告诉我啊,外婆怎么了?为什么会听不见我说话?告诉我呀?”
“春,不要激动,没事的,乖。”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的林碌生将她紧紧抱住,颤抖着声线哄着情绪失控的她。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掉,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只是觉得心脏的地方有点疼。她怕疼。也许是疼哭了。
上车之后她就被林碌生哄睡着了,再醒来,家里一向冷清的院子已经变得吵闹起来。
青姨在连衣裙外面套了一件白色衬衫,头上系了一根白布条,真是奇怪的穿搭,海洋叔和小满哥哥也是一样,她一扭头在窗户玻璃上看见自己的穿着,诶?居然也是一样的!
海洋叔递给她一部手机,教她怎么打电话,学会了之后,海洋叔让她给小姨拨过去,直到接通为止,所以她在台阶上从日头未落西山一直坐到月亮升至树梢。
可小姨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手机已经关机了。
傅云消紧张得不知所措,慌慌张张找到在代替父亲暂时守灵的林碌生,语无伦次地说着小姨不接电话的话,林碌生将她拉走时,她还能听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好像是说小姨是个不孝女,说小姨是个白眼狼,在数落小姨的各种不是。
林碌生帮她擦干眼泪,拥她入怀,耐心地哄着她,用小小的身躯保护着更加小小的她,接下来的时间,他一直没松开过傅云消的手。
才上三年级的傅云消并不知道何为死亡,何为去世,何为遗像,只会照着那些阿公们的指示来做。
拿一张草席铺在硌人的水泥地板上,跪下,接过盛有酒的瓷勺,弯腰俯首敬酒,一遍,再一遍,最后一遍,酒洒在膝盖前,然后起身。
目光与黑白照片里的外婆碰个正着,她笑得那么慈祥仁爱,勾起括弧的嘴角,褶皱堆叠的眼尾,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可是扑面而来的距离感与冰冷感又是怎么回事呢?
傅云消忽然觉得鼻子一酸,眼眶热热的。
就好像她和外婆分别站在一块冰上,她在上游一动不动,而外婆往下游离她越来越远。
心脏突然好痛。
一种名为“永远失去失不复得”的感觉侵袭了她的全身,滚烫的眼眶掉落滚烫的泪珠,越来越多,最后如同决堤,她嚎啕大哭起来。
她失控地想要趴到棺材上,林碌生抱住她,可奈何失控的她力气奇大,还是其他几位大人联合才将她控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