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樗心想,难怪少年从被她救起来之后,既不问她是谁,也不回答她的任何问题。作为国立精神研究病院六楼的常驻病患,她很快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但现在也不是她能静下心来和那个叫104的系统扯皮的时候。
“你能联系上你家里人吗?”夏樗询问,“我还有事要赶回家,虽然你呛的水都吐出来了,但最好还是去医院做一下检查。”
当然,如果顺便能做一下心理检测就更好了。
少年垂下眼睑,纤长鸦羽般的睫在脸上投下了精致的剪影。
没有回应。
夏樗心中叹息,看来他抗拒社交,可是她救了人又不能把人扔在这儿不管然后让他自生自灭,她完全相信抑郁症患者的对于求死的执着。
她自然也可以直接把人送到医院去,问题是,她没钱。
是的,十年前的她挣的钱支出学费和生活费后就所剩无几了——总不能D市首富家的小少爷被她救了不说还要她来垫付医药费吧?
夏樗抛出了重磅炸弹:“你要是不说,那我就只有报警了,让警方来联系你的家人,顺便——”
“告知他们你有抑郁症。”
少年抬头,对上了夏樗平静的目光。
她是怎么知道他有抑郁症的?
他心里忐忑不安,又有些优柔寡断,既想着破罐子破摔:他不想说话,也不想抗争,不想在跟这个世界有任何交集;可是又不想他的家人知道他得病了:他的母亲不在乎他,他也不在乎她,但是他不想让他哥知道他得病了。
夏樗也没有催促他,她明白他需要慢慢纠结才能给出答案。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后者。少年的声音有些晦涩,大概是因为不常说话的原因,“我没带手机,你把我送回家就好。”
夏樗挑眉,“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地址是正确的?虽然说是我自己擅作主张救了你一命,但这年头人心隔肚皮,万一你报个错的地址拉着我一起去死,或者我一个柔弱善良的女孩子跟你去遭遇了什么不测怎么办?”
柔弱善良?他很瘦,却也不轻,能直接打横抱起他走得那么轻松,还让他挣脱不得,哪里来就“柔弱”了?
少年沉默。
夏樗接着又说,“好吧,就是要么我给你打120,要么你提供一个可以联系的电话号码,让你家里人直接来接你。”
说完,夏樗就从裤兜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好在她的这个裤兜是拉链的,手机没掉到江里,然而还是被水浸泡了,根据她多年省吃俭用的经验,现在不能启动手机,回去全拆开用吹风机吹干,再放上个一两天后重新组装应该还能用。
她用力甩了甩手机,尽量把多余的水都从各个接口中甩出去。
少年又考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低声快速地报了一串数字。
夏樗把手机揣好,刚好有人路过,于是找路人说明了情况,借了手机通话。电话号码显然是座机,那边的人很快接通了,是一位中年妇女。
“您好,是这样的,我在望城江这边救了一个德荣中学的学生,问了他家里的电话所以打过来了,他现在精神状态不太稳定,能麻烦您过来接一下他吗?”
中年妇女一听有些紧张,“请问小少爷他是发生怎么了?”
夏樗简洁明了:“他想投水自杀,从水里捞出来之后一直不说话,给他做胸外按压的时候感觉他太瘦了,可能有厌食情节,如果在家出现头痛、失眠多梦厌恶人声的情况的话就非常有可能是抑郁症,建议你们安排检查……在濒江路153号附近的绿化带长椅这里,总之,麻烦你们快点来接他。”
对面深吸了一口气,“谢谢您,我马上让司机去接小少爷,请问小姐您贵姓?”
“姓夏,你们快点来吧。”说着也不等她反应夏樗就挂断了电话。
夏樗把手机还给了好心路人,连连道谢,之后才回到了长椅边,打起精神等车。魏家那边速度很快,十多分钟后,一辆低调的黑色大众辉腾停靠到路边。
夏樗心道大概就是这辆车了,果然,司机下车四处张望,夏樗挥了挥手。
司机见了步子迈得更是急切,走到少年身边先确认了他的情况。他带着毛巾和厚实的大衣,给少年披上之后这才对夏樗道:“是夏小姐吧?感谢您救了我们家小少爷,后续会登门拜访答谢您,请您留下您的联系方式。”
“不用,你们快去医院检查吧。”夏樗快步走入了树荫中,很快不见了人影。
司机想要去追,又担心少年的情况,感叹一声好心人不求回报,便架起少年回到了车上。
浑身湿透的夏樗沿着江岸走回出租屋,江边风大,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忍着刺骨的寒意,走了十多分钟,回到了小区里。
18层1806房,一打开门,就扑面而来一股油烟味。
这是六人合租房,大门的钥匙共同持有,每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