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玄素进入“鬼关”之中,骑马缓行。
这里除了来往巡视不停的披甲灵官之外,还有许多身着便服、常服之人,应该是来自于朝廷的人,他们在作坊中工作,平时居住在“鬼关”之中,有神机营的人,也有钦天监的人。
一般而言,神机营对接天机堂,钦天监和太医署会对接化生堂,不过太医署的人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齐玄素并不打算在“鬼关”停留,而是穿过“鬼关”,进入中州境内。不过他从灵官那里得知无墟宫之人的动向之后,走得不急倒是真的。
这也在齐玄素的意料之中,谁让天罡堂的齐玄素死了呢,如果齐玄素还活着,又恰好出现在西京府,那么他的嫌疑一定是最大的,就算没有证据,也会被无墟宫的人问话。
可魏无鬼与万修武却是没什么交集,甚至连面都没见过,根本没有理由去杀万修武。
至于齐玄素和魏无鬼两人都与裴小楼都有交情这件事,若不是细究,反而不值得怀疑,裴小楼是众多真人中的异类,行事放荡不羁是出了名的,虽然不收弟子,但经常与年轻人结交,甚至还干出过带着佛门年轻弟子去行院的荒唐事,若非他的兄长东华真人不仅是参知真人中排名第一,号称大真人之下第一人,而且执掌九堂之首的紫薇堂,他早就被风宪堂弹劾了。
齐玄素正走着,忽然听到一声轻笑:“爷爷快看,那人身上大包袱小包袱的,真好笑。”
齐玄素扭头望去,就见一个身着黄杉的小丫头正对自己指指点点。
小丫头身旁还有个身材高大的老人,多半就是她口中的“爷爷”了。
齐玄素低头望向自己,四把兵刃,再加上挎包、盛放弹丸的皮袋子,还有马鞍袋和放在马背上的行李包,的确是大包小包。
看来说的就是他没差了。
老人有些尴尬,瞪了小丫头一眼,又对齐玄素赔礼道:“小孩子不懂礼数,还望见谅。”
“童言无忌,无妨的。”齐玄素翻身下马,又还了一礼。
老人略微打量齐玄素,说道:“小兄弟瞧着面生,似乎是第一次来‘鬼关’。”
“老爷子好眼力,的确是第一次来,过路而已。”齐玄素笑着回答道。
老人道:“来了‘鬼关’,却不入‘鬼国’,难道不遗憾吗?”
齐玄素苦笑道:“听说鬼国禁制重重,想要进去,还需要过好几道关,只怕没有那样的权限。”
“说的也是。
”老人点头道,“自从措温布的作坊被毁之后,道门就加强了防备,生怕这处洞天也遭到毁坏。若真步了措温布作坊的后尘,作坊什么的损失还在其次,就怕北邙山自此化作鬼蜮。这样一个烂摊子,想要收拾起来,不知要花费多少精力。”
小女孩道:“爷爷,这就像大堤被洪水冲垮,关键不是修堤的钱,而是洪水肆虐后造成的损失,对不对?”
“是这个道理。”老人不掩饰对自己孙女的赞赏。
女童问道:“爷爷,既然‘鬼国’这样可怕,为什么不拆掉呢?”
“因为‘拆掉’同样要花钱,而且未必比修补洞天省力多少。这座‘洞天’就像……就像一个粪坑,不能拆掉就算完事,里面的‘东西’总得有个去处。如果真要去拆,只能拆一点,处理一点,恐怕百年时间都未必够。倒不如加固一番,继续使用,当作肥料。”老人回答道,“当然,粪坑的说法只是个比方,是说里面的东西既有好处,又有坏处,就像地里的肥料。”
女童认真想了想,又问道:“既然这样,当初不建造这个洞天不就好了?”
老人笑道:“还不是因为‘权势’二字。”
“权势这一关,古来多少英雄豪杰,都是难过。道门之所以风波迭起,纷争不已,还不是为了那‘权势’二字。”
齐玄素心中暗忖:“这话却是把太平道、全真道、正一道都给说进去了。”
老人稍稍一顿,又接着说道:“这世上的事情,不论多么难办,总是有人要去试上一试。这地上鬼国,就被人建成了。以人力造就洞天,以人力造就神灵,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真是何其壮哉,古人没做成的事情,今人都做成了。可最后却还是逃不过人心二字。古人之心与今人之心相较,可有异同?”
齐玄素闻听此言,不由一惊。
老人这话却是意有所指。
这是暗指今日道门之种种乱象?
上一个与齐玄素谈论道门大掌教的还是裴小楼,他看似放荡不羁,可因为兄长的缘故,也被牵扯其中。
这名老人能在“鬼关”之中,多半身份不俗。
难道也是一位真人?
齐玄素如此想着,正要说话,却发现身旁已经是空无一人。
老人还有那个黄衣女童都不见了踪影。
刚才的一幕好似只是齐玄素的幻觉。
齐玄素环顾四周,虽然人来人往,但似乎有几分若有若无的阴气,不由背后
生出几分凉意。
……
岳柳离曾经怀疑是张月鹿杀了万修武,属实是小看了张月鹿,也小看了齐玄素。
事实上,齐玄素这点骨气、志气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