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叫喊声惊醒的,一睁眼,就看见一排排带着面具的人手起刀落,猩红的血液从脖颈呈扇状迸出,腥味儿立刻充斥鼻腔,她捂住口鼻,不让自己吐出来。
“东西收拾干净些,送到大皇子宫内。”
一个身着盔甲,战士模样的人像是这里的首领,他睥睨着这些面具人,一字一句发号施令,尽显傲气。
“一个,都不能少。”
“诺。”为首的面具人低下头,双腿微微颤抖。
眼前这个人可没人得罪得起——大巫祝之子姜钺,不仅身世显赫,而且能力卓越,战功赫赫,年纪轻轻就成了大皇子的心腹。
“大皇子病情又加重了,先前一年的量,现在半年才堪堪够用。”
见姜钺离去,一个面具男低声与身边的人讨论。
“他只是病情加重,我们这些老百姓失去的可是命!”说话的这些人咬牙切齿。
“你们两个,出列!”姜钺耳力好像极好,他突然背着手踱回来,样子悠哉。
“大人饶命啊!饶命啊!”窃窃私语的两个面具男赶紧跪下磕头。
其他的面具男也默默咽了口水。
“非议王室——”姜钺俯身贴近先开口的男人,“你有几条命可以饶恕?”
跪下的人只能拼命磕头。
他讲话时嘴角总带着似有若无的笑,笑容中透着狠戾。
“可惜人牲数量已定。”他拍拍身下男子的肩膀,像是有些遗憾。
男子立刻像筛子一样地抖起来。
日头毒烈,发出的一道道光像抹了毒的箭,刺得人煎熬,土砾遍地,硌得人生疼。
“哼。”姜钺看着别人害怕的样子,心里升起诡异的快感,他冷笑一声,指着另一个说话的面具男,“你来——拔了他的舌头!”
男子登时泄了气,瘫软在地上。
“我?”另一个颤颤巍巍地抬头,眼神里不可置信。
“快啊。”姜钺又踱到这个人面前,漫不经心地给他一脚,“你拔了他的舌头,我就恕你的罪。”
“我我我……”这下是他成了筛子抖起来,不过,他抖着抖着就站起来了,走向刚才还在一起说笑的同伴。
“啊——啊啊啊——”
尖叫声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她只觉得胸腔一阵恶心,忍不住干呕起来。
“谁!”不由分说,姜钺大步向她走来,一把拽起她的头发,将她拖出草丛。
“说!你是谁!”头发不断被人往上拉,她不得不站起来。
“是谁?”姜钺贴在她脸上,像鹰一样的眼睛与她对视。
“我——”她想回答,胸中却没有答案。
我是谁?对啊,我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她惊慌地摇头。
“女人?”盔甲男端详着眼前的人。
身材算不上窈窕,容貌算不上艳丽,只是一双眼睛,澄澈得像他上次围猎射到的鹿。
“这次是男祭啊。”
他又把女人头发在手上绕一圈,不明白是这些办事儿的东西愚蠢到连男女也分辨不出,还是这个女人不知死活地闯入人祭场。
被扯头发的她泪眼婆娑。
“求你,放我。”
人牲刚砍完,又拔了一根舌头,再开杀戒也不太好。
他在心里盘算着,可是乱入人祭场这种地方,不给个教训又不太行。
“鞭笞……”他歪着头想了一下,问去拔舌的人,“今夕何夕啊?”
“初六。”
“鞭笞六十,你来!”他指着被拔舌的人。
“尽情在她身上发泄你的痛苦吧。”
墨色的夜空之中,一轮圆月高高挂起,月色下回荡着嘶吼之音。
大荒国都,蛮神殿外,人祭场内。
手起,刀落,剥皮,抽筋,晒干。
工作者有条不紊,像运食的蝼蚁,精心筹划着六十日后的祭天仪式。
一身破布粗麻血迹斑斑的女孩正一点一点往外爬,奋力爬出人祭场。
她无名无姓,无牵无挂,陡然生于大荒境内,仿若天外来物。
“宿主已激活,系统开启。”
女孩听不清脑子中模模糊糊的冰冷机械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活下去。”
她默念给自己听,眼皮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朦朦胧胧之中,好像有一男子向她走来,身长玉立,如若天神。
她缓缓闭上双眼。
“是她吗,主人?”一个身着褐色葛布衣的矮小男俯下身看着地上的女人,问向身旁的矜贵男子。
男子目光深沉,冷漠不语。
时隔三十六年,终于再次见到你了,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