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在前,近乡情怯。乔笙的呼吸声微重,她努力稳住发抖的声线,简单说了两个字:“无事。”
两人上座后,唐阮又问:“为谁所杀?”
“那人衣着干练,瞧着不像是传闻里说的寻常歹徒,更像是……”徐丙颤巍巍道,“刺客。”
唐阮略想了想,“可知受谁指使?”
铁面人既然把徐丙送上门来,不可能只是来提醒他秦世卿之死并非意外,背后主使之人才是铁面人的真正目的。
徐丙刚想说“不知”,就听头顶砸下来一句话,“活还是死,想好了再说。”
犹如冰锥贯脑,后脊生凉。
徐丙闭了闭眼,又猛地睁开,哒哒膝行上前,僭越地蘸了唐阮茶盏里的水,以指为笔,在桌上写下:南宫。
唐阮毫不意外,“你何以确定是受他指使?”
万事开头难,一句也是说,两句也是说。自从把南宫二字扔出去,就像禁忌已破,徐丙再无顾忌,略组织了一下语言,道:“这刺客小人在地下钱庄见过……”
三百两“敲门砖”,岂是他一介寒门士子能付得起的?他算的好,区区三百两,等有了官身,也就是手指缝里漏下来的点事儿,便大着胆子去了地下钱庄借钱。
在他看来,三百两银子已是天价,没想到,竟有人一次借了百两金。
闲着也是闲着,他斗不过自己的好奇心,借完银子就跟了上去,没想到……
徐丙瞄了眼唐阮,像是有些难以启齿。
唐阮不在意道:“怎么?莫非是去了芳花楼?”
芳花楼,京都最大的青楼。
徐丙惊掉了下巴:“国公爷怎么知道?”
见乔笙不展笑颜,唐阮又插科打诨了句:“切——从前有个状元郎,他路过青楼时,就是你刚刚那副恨不能打个地洞钻进去的表情。”
知他是在说周琼,乔笙仍是没笑,不动声色地把唐阮悄咪咪伸过来扯她袖子的手拍了回去,回过神来,对徐丙道:“然后呢?”
“然后小人肯定是不会去那烟花之地,不过小人记住了这人的长相,后来去郭府上缴银子时碰巧又见着他,无意中瞥见他腰上挂了南宫府上的令牌,所以之后醉春楼再见就知道了。”
醉春楼是京都有名的酒楼。
凌霄阁与醉春楼临街而望,以把酒言欢、摘星赏月闻名,颇得才子追捧。自阁上凭栏而望,醉春楼中景,一览无余。
好巧不巧,秦家家主秦世卿遇刺时,这个胆小如鼠的倒霉娃娃徐丙,正百无聊赖地趴在凌霄阁的木栏上吹风醒酒,刚巧对着秦世卿与南宫璃用膳的雅间。
他诗赋不成,早缴了银子买通考官,只需胡乱做一篇文便有官可做。
同窗尽在阁中高谈阔论,他听得耳朵疼,就躲了出来,没想到就撞破了这催命的一幕,吓得薄酒乍醒,冷汗涔涔,夜里门外吹风都觉得是南宫炽派人来杀他灭口。
他那针眼大小的胆子早早就吓破了,再没有多余的胆子支撑他与南宫炽同朝为官。
所以……临阵脱逃,缺考了。至今他都还在心疼那三百两银。
“传闻里说,这秦世卿与南宫前任家主南宫璃余情未了……”徐丙开始絮絮叨叨讲起十二年前那些街头巷尾热议的事。
唐阮猜到乔笙便是秦世卿独女秦笙,此时徐丙重提这些旧事,无异于往乔笙心上插刀子。
他本欲喝止,叫徐丙莫要再言,就听徐丙说道:“说是当日在醉春楼苟.合,情浓之时为歹徒所杀,还叫闯进来的妻女撞见了,但小人瞧着却不像……”
闻言,乔笙眸光微闪,强压着心中酸涩,问道:“不像什么?”
徐丙没觉出不对,自顾自道:“夫人不知,小人族中有兄长习武,所以一个人习没习过武,小人差不多能瞧出来。
“当时那秦世卿从榻上爬起来,连衣裳都没来得及穿,也没来得及去追伤心离去的妻女,刺客就闯进来,伸手就是一刀。”
“没想到,这位灯盏世家的家主竟是个武功不弱的,还挡了两下,小人当时就瞧出来他身子有些软。”
“这种情况,要么是中了迷香,要么是软骨散,再就是催.情.药,所以小人就猜,那房里八成是被人下了催.情.药,既败坏了秦家名声又方便刺杀,一箭双雕啊!”
说到这,他有些心寒,“只是连亲姐姐都算计进去,这……真狠心呐……”
徐丙不知的是,当年秦世卿与南宫璃同时出事,南宫珞顺理成章接手家主之位,灯盏世家中,再无人可与之并肩。
南宫府,盛极一时。
说什么一箭双雕,分明是三雕!
乔笙的心思却不在这儿。
徐丙说“秦世卿”武功不弱。
可是,她的阿爷连弹弓都不会打,根本从未习过武,秦府之中连柄宝剑都不曾有过。
所以当年,醉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