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午,大膳堂。
今日过年,是裴家难得大团圆的日子。
裴老爷和裴老夫人笑容可掬,给下人派发了赏钱才开席。
裴家人口多,分了三张桌子。
方施云与裴老爷老夫人、裴作清裴作潮还有裴老爷六室的幼子同桌。其余庶子与女眷们在另外两桌。
裴老夫人本家父亲也是个进士,算是书香门第。她行为处处有礼,裴作清性情与她更为相像。
她看了看桌上的大儿子大儿媳,又对着二儿子笑笑,眼中的喜意渗到眼底。
“潮儿,两年未归,这次回家便多待些时日吧。”
裴作潮哎呀叹息了一声。
“娘,我不是不想回,实在是事务繁忙,你看大哥在萧州不也总是彻夜不归,更别提我远在蓬州了。”
裴老夫人拿起汤勺给他舀了一个丸子,笑道:“狡辩,潮儿自小就总拿你大哥寻开心。”说罢她转头看向裴作清:“不过潮儿说得也不错,清儿近日确实忙了些。”
裴作清无奈笑笑,随后又看着紧挨而坐的方施云。
“母亲说得是,等年后我尽量日日回家给您请安,近些天令阿妤总是独自在家,我也愧疚得很。”
方施云见状回之一笑。心里嘀咕着这顿无聊的饭何时能吃完,看这一家子惺惺作态她都没胃口。
“我知你疼爱施云,见你二人如此恩爱我也放心了。”
裴老夫人见儿子儿媳这副模样,十分欣慰。
桌上一团和气。
“咣啷”一声,裴作潮手边的汤碗侧翻过来,汤水滴滴答答顺着桌角砸到地面,溅上了他的金线靴边。
裴作潮见桌上人都在看他,挑了挑眉,一副无所谓:“抱歉,袖子碰到了。”
后方伺候的下人都赶紧过来清理。
裴家家教甚严,若不是过年图个喜庆,闲聊家常这种事都断断不会有。这下他进膳姿态不仪,洒了汤碗,更是惹得裴老爷直皱眉,说了他一句怎么长这么大还是没规矩。
裴作潮解释:“方才看兄嫂如此恩爱,一时失了神。儿子艳羡极了,想着自己何时才能拥有这般美好姻缘。”
裴老夫人听他这话更是高兴:“怎么潮儿也想娶妻了?可有看好的人家?”
她本就是随意打听一下,没想到裴作潮却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有。儿子已有心仪之人了。”
裴老夫人格外惊喜:“哦?怎么从未听你提过,是哪家的姑娘?”
裴作潮扯了扯嘴角,吊儿郎当:“她嫁人了。”
“放肆!”裴老爷将手中的筷子嘭地一声砸在桌上,此刻二儿子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点。
“你别以为在蓬州做出点声色便能如此厚颜无耻自鸣得意!你当在蓬州的那点小生意算个什么。”
大过年的,裴老夫人也不想家中争吵。
“好了好了,潮儿你也是,你知你爹听不得这种话还这样说。”
桌上气氛一时冷了下来。
方施云心里却在看着好戏。不过也疑惑着,这裴作潮分明是想做家主,现在为何要说浑话开罪裴老爷。
裴作潮低眉顺眼将一双新筷递给了裴老爷。
“爹,玩笑罢了。儿子什么臭德行你还不知道,蓬州生意如何来的儿子清楚,当初大哥尽心尽力帮了我我亦感恩,哪有您说得那般自以为是。”
裴老爷亦不想在这难得的团圆日子发怒,冷哼一声接过了新筷,说:“晚上守夜你跪到天亮再走。”
过年跪在祠堂守夜是萧州习俗。这拜礼一般都是在用了晚膳后,全家老小在祖宗牌位下许愿叩拜,孩子女眷通常过了子时便能离开,而壮年男子都要跪在丑时方可,家里越受重视的孩子跪得越久。
“儿子知道了。”
虽然众人见裴老爷罚了裴作潮又对他发了怒,但方施云想的可不止这些。裴老爷这人向来恪守礼教,迂腐的紧。如今对裴作潮虽面上不快,可实际对二儿子十分放纵宠爱。
调皮的孩子有糖吃,哪家都不例外。
而且裴作潮能这般放肆,定是也知道裴老爷对他的态度。
裴作潮本想着午膳能与嫂嫂在一桌用膳心中还算期待,可他一见他那大哥和她相亲相爱的模样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汤碗也是他故意打翻的,他就是不想让那两人在他面前继续恩爱下去。
而且,他心上人嫁人了这话,也没作谎。
他就是想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虽然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何人
方施云面上一直保持着和善的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裴老爷发火所有人都怕,唯独她不怕。那裴老爷见了她爹和她叔父都要恭恭敬敬的,自然不会为难自己,更别提在自己身上泄怒了。
听到他罚裴作潮守夜到天亮,她才想起来这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