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点点头,识趣地退出了卧房。
此时天际的乌云已经散了,星子露出稀稀碎碎的银光。
庭院还残留着酒香,望月越闻越醉,翘脚坐在一棵树下,喜服散开,如同一株曼丽的红石蒜,在夜空中悄无声息地盛放。
她百无聊赖地看着天空,余光不经意瞟到那豆色柔和的窗棂。
苏如笙的轮廓印在窗纸上,清冷疏朗。
从影子上看,他的身体并不强壮,羸弱中却露出些遒劲,刚柔并济,如柳如玉。
望月脸一红,触电似地收回目光。
片刻,苏如笙蜕下喜服,穿着单薄的寝衣,长发披散,踏着星光走来。
“不怕着凉么?”
一件衣裳披在望月身后。
回首,那人长发披散,眼角被水汽蒸得微红。想起那个营救裴曜,自己挑灯夜战的晚上,也是这件衣裳,曾经被同样的少年那么轻柔地披在自己身后。
望月的心骤然跳动了一下,苏如笙拭干咽喉处的水珠,无所谓地笑笑,“沐浴完了。”
望月看得有些呆滞,随即反应过来,急忙别过头去:“噢,那我去了,你可不能看我。”
苏如笙轻快地笑道:“非礼勿视,苏某自然明白。”
望月点点头,上头的酒劲儿已清醒了许多,她竟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匆匆离去。
无论如何,望月只是个闺阁女子,但要说洞房花烛夜该发生些什么,她却是很明白的。
苏如笙虽然显得很有君子之气,但他毕竟是个男子,要说全心全意的信任他,望月却还是做不到。
她曾委托手下的人查过他的家世背景,都与他所描述的一致,可是,望月依旧觉得,苏如笙并不是寻常清贫书生那般简单的人物。
命官蔡京一声不响地降临时,他仍旧谈笑自若;玉缮阁阁主与他关系匪浅;被许朋抽了一马鞭,他却仍旧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声色;怜儿要设计谋害自己,是他抢先一步发觉,再与她将计就计,入赘望府,实现二人双赢的局面。
他从来都是笑着的,可是,望月透过他的眸,却偶尔能看到几分锐利的寒。
那寒气并不明显,一闪而逝,却令人胆颤。
她对他是有戒备的。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花好月圆的深夜,望月瞬间思考起倘若他兀自闯入卧房,□□的自己该如何防卫的问题。
想到这儿,她有些发愁。
卧房中充盈着白雾,还残留着上个人未散的温暖。
望月走进房后,心虚地锁上了门,再寻了个方木小桌,吃力地搬去抵在门后。
再三确定好窗门锁好,她一件一件地退去身上繁冗的衣裳金饰,余光却始终注视着窗外那若隐若现的人影。
褪去最后一件亵衣,脚趾触碰了一下温水。
很暖。
可望月无法放松下来。
她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像极了一个毫无防备的赤子。
小时候她曾听说过牛郎织女的传闻,织女曾是天上至高无上的仙子,因为下凡时洗澡被偷窃了衣物,只得委身嫁给牛郎,从此失去了最为宝贵的自由。
人们都说这是件美好的神话,可她却并不这么觉得。
她只觉得,毁掉一个仙子,只需要一个凡人,在她洗澡的时候,偷走她的衣物。
这太可怕。
她忍不住再次用余光凝视着窗外,内心始终有些担忧。
却只听“铮铮”两声清响,七弦琴音恍如蜿蜒的曲水,缓慢地流淌着。
月光下,依稀看见一个清冷的背影在月光下抚琴。
先是几声短促的试音,再是断断续续地连城乐章,到最后如流水般婉转。
望月听出,他弹得是那首难度极高的《梅花三弄》。
这首曲子需要乐人精神高度集中在琴弦上,才可一蹴而就,否则,则会有漏音、错音,一听便知。而他弹得极为流畅,望月几乎能想象到专心致志地抚琴的样子。
需要精神高度集中......高度集中。
望月一下子就明白了苏如笙的用意。
他是想借奏曲,来让望月自己安心。
既表达他秉性如梅花,又通过演奏需要专心致志的曲谱,来委婉地向她表达自己不存在逾越之心。
心中似乎有什么在摧枯拉朽般化开,望月唇角不自觉浮现出一个小小的微笑,方才的紧绷荡然无存,如一条光滑的鲤鱼般滑进了木桶。
这个澡洗得很是畅快,窗外的悠扬琴声也绵延不歇。
待她换上寝衣,推开房门,琴声戛然而止。
苏如笙仍旧是微笑着走来。
望月真心实意地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新婚之夜,自然要同房。
虽然约好这段姻亲名存实亡,需要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