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许多人无眠。
但显然不包括萧钺,因为半夜他的惨叫就惊醒了所有人。
计修鸿第一个赶了过去,然后是罗骥和江放,萧邈也赶了过去,虞青睡得睡眼惺忪的,也跟了过去,一过去就看见萧钺穿着白色中衣站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墙上。
他的卧房里,满墙都是血手印,看起来颇为恐怖,众人都吓得一个激灵。只有虞青打着哈欠道:“谁让你劝萧邈不要禀报了,黑影不来找你找谁?还好你是皇子,也算龙子,轻易死不了,不然人家半夜掐死你呢。我给你的龙鳞呢,放哪去了,留着可以避邪的……”
萧钺自然不敢说是被萧邈抢走了,也觉得惨叫丢脸,悻悻道:“都决定如实禀报给父皇了,还弄得这么血呼啦的做什么,真是些疯狗。”
“他们好像不只是为了吓你。”瑶环胆大得很,沿着血手印看过去:“他们好像是往正殿走了。”
众人跟着血手印寻过去,打开锁好的正殿门,这里今晚有罗骥轮值,据他说,没人进去过。
结果打开一看,里面干干净净,只有桌上的纸张上,整整齐齐,按着七个血红手印。
“这是我替殿下试拟的结案书,”瑶环道:“看来他们是认可了,也不用改了,等到天亮,殿下就拿着这个去面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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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邈真是铁人一样,这样闹了一阵,第二天仍然准时卯时起来,收拾齐整,正装佩剑,入宫面圣。
虞青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嫌弃了一阵自己现在这个凡人的身躯,在马车上打了一路瞌睡。到了宫中,朝阳正好出来了,不是朝日,勤政殿前的广场空空荡荡,只有老叶相垂着手等在门口,见萧邈过来,神色复杂地看了萧邈一眼。
显然他已经收到消息,知道萧邈要来结案了。
“大将军在里面,陪圣上说话。”老叶相提醒道。
“知道了,多谢老叶相提醒。”萧邈道。
阳光下,年轻的皇子穿着玄色蟒袍,面容英俊,身形英挺,漂亮得像一柄剑。他怀中的结案书,也锋利得像一柄剑。也许是阳光太亮了,老叶相莫名地有些恍惚,仿佛看见了二十年前,那个雄心勃勃的君王。
可见父子之间,还是很相像的。
萧邈见老叶相凝视着自己,停了下来,问道:“老叶相有话要说?”
要是换了别人,一定以为他是在暗示还有转圜的可能。
但老叶相毕竟是老叶相,他只是笑了。
“老臣知道殿下是方其慎的弟子。”他平静道:“所以老臣没有话要说了。”
就凭这一句话,再给叶璟二十年,也难以望其项背。二十年前的官场上厮杀出来的叶元载,知人识人,受天熹帝器重,绞杀江南派,那是何等的眼光和胆量。到了这样凶险时刻,仍然能维持最后的体面,可见厉害。
萧邈进了勤政殿,魏山林正坐在天熹帝下首,高谈阔论边疆景致,太子作陪,看起来倒确实是君臣交心的场面。见了萧邈进来,魏山林笑道:“还有一天呢,殿下怎么就急着来了?”
“查到真相,不敢耽搁,所以来禀报父皇了。”萧邈淡淡答道。
“那我和殿下还是回避一下吧?”魏山林故意道。
“不用,你怎么还把自己当外人了。”天熹帝道。
但他显然是看见了萧邈手中卷起来的结案书,伸手道:“交上来吧。”
结案书展开的瞬间,太子看见纸上的字迹,神色一动,但很快恢复平静。天熹帝看着上面的内容,越看神色越凝重,渐渐转为愠怒,等到最后那血手印出现的时候,眼中已有杀气。
“这是谁按的手印?”
“正是结案书中的七个冤魂,已经和贡院保留的考生入场记录的指印对过,是本人无疑。”
萧邈这话一说,天熹帝顿时就握紧了手中的结案书。
他面前书案上摆放着的大概是魏山林的战报,还有带回来的号称对这次大胜有功的弩机,只是没有装弩,天熹帝雷霆一怒,将这些全部扫落在地。
龙颜大怒,太子和魏山林都连忙行礼,不敢逼视。
“来人!叶元载呢?让他滚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