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正二刻,萧邈就开了贡院的门。
虽然京中已经传得纷纷扬扬,一会儿说是冤鬼索命,一会儿说是贡院里出了文神,死的考生都是夹带作弊的,但萧邈还是把这案子当做正常命案来办,请了诏狱的方子溪做仵作,叶九带着弄玉使,充当皇后和东宫的耳目,老叶相那一派也不甘示弱,派下叶璟和刑部官员,浩浩荡荡一大波人,焚香告天,开了贡院的门。
当时明明是清晨,朝阳刚刚升起来,但贡院的门一开,只见哗的一声,龙爪槐上飞起无数只乌鸦,吓得人倒退几步,实在是骇人。别人还好,弄玉使本来就是专门找这个的,知道世上真有怪力乱神的事,小太监们也确实中气不足,都面露怯意。叶九低声骂道:“都给我精神点,别畏畏缩缩的,怕什么,不过是乌鸦罢了。”
叶九大人果然气势嚣张,大踏步进了贡院,身后跟着戴忠和那两个小太监,长庆长生,倒还走在萧邈前面。那边叶家的叶璟也不甘示弱,进了贡院。萧邈反而在后面,叫罗骥:“带一队人,把正门侧门都守好了,案子不破,不让人离开贡院。”
贡院里早有人守在里面,不是别人,正是看守贡院的胡大人,和一众巡守,见了萧邈,连忙上来行礼,胡大人尤其吓得可怜,见了萧邈如同看见亲人一般,道:“殿下可算来了,属下这些天守着贡院,真是命悬一线……”
“这几天贡院还有命案?”萧邈问道。
胡大人愣了一下,道:“那倒没有,不过……”
萧邈压根没理他接下来的话,问道:“尸体呢。”
“回殿下的话,都按陈大人的命令,停在西厢房呢。”一个看起来颇能干的巡守答道:“用了冰和硝石,还没敢动,等着殿下来验尸呢。”
萧邈看了他一眼,巡守会意,道:“卑职名叫曹升,是贡院巡守,出命案那天晚上,就是卑职当班。”
“贡院的人,都去中庭等着,”萧邈朝叶九道:“叶九大人,请你遣人去侧门传句话,让江放去提陈云驰大人和当晚贡院的考官过来。”
“陈大人和几位大人本来就在附近的衙门等着传召呢……”那个叫长庆的小太监道:“我去叫一声就是了。”
“只能江放去叫。”萧邈淡淡道。
叶九明白了过来。
“殿下行事,果然别具一格。”他道:“我听殿下的意思,是破案之前,都不打算放咱们离开了。”
“我昨晚经高人点拨修道,知道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萧邈淡淡道:“为了查案方便,只好委屈各位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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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邈把贡院一关,里面的人顿时泾渭分明起来,好在贡院本来也有地方给主考官们坐卧,只是陈旧了点。
叶九带着弄玉使占据了阳光最好的南厢房,叶璟就针锋相对地占据了北厢房,萧邈在主殿办公,其余贡院的闲杂人等都挤在东厢房里,只有西边是停放尸体的地方,人人都离那里远远的。
虞青对于这些人的勾心斗角一点兴趣没有,她在那看瑶环招待郑生和洛娘夫妻,站在瑶环后,盯着郑生,把个书生盯得如芒在背。盯了一会儿,计修鸿来了。
“殿下说要验尸了,叫你过去。”他隔着窗户道。
“知道了。”
虞青准备过去,见瑶环一个人在这,道:“你们俩陪着瑶环,过了午时阳气会越来越弱,贡院有古怪,你们别让她一个人。”
她也不管这样会不会暴露洛娘身份,好在郑生呆呆的,也没听懂,还以为是让他保护两个女子,道:“小生会守在这里的。”
“放心吧。”瑶环笑道。
虞青只得去验尸,计修鸿这家伙也真是,叫了一声,不见人影了,不知道走得哪那么快,贡院里花木深深,龙爪槐长得茂盛无比,长廊里看不见太阳,阴凉得很,加上有命案在,实在有点阴森,虞青一个人走过去西厢房,小白是最没出息的,已经在袖子里发起抖来。
偏偏这时候起风,吹得树影摇晃不止,虞青绕过回廊,正好冒出个人影来,吓了她一跳。
“怎么这么久?”萧邈手拿着卷宗看着她,道:“验尸了,就等你一个呢。”
虞青被吓了一跳,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好趁他转过身,对着他的背挥舞了几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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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厢房里堆满了尸体。
说堆其实不确切,因为还是一具一具摆着的,但毕竟是七具,一排看过去,颇为吓人,虽然盖着白布,也看出死相十分吓人,有缺胳膊少腿的,也有不知道为什么只剩下一截的。
方子溪在旁边,拿着个簿子,指挥两个小仵作先把每具粗略看过,登记下来。
“死者一共七人,都是春闱考生。死亡时间都在四月十一日深夜至四月十二日凌晨,从东号房起,分别是东三甲的何通,镇江府人,死因是上吊,东十丙的孟宾白,四川宜宾人,死因是被蛇蝎毒虫叮咬,颈后有蝎子蛰痕,手腕有毒蛇咬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