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皇家贵胄,开棺验尸,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闲杂人等一概摒退,只剩下刑部的一位长官,两个仵作,刑部不参与政治斗争,只一心尽忠天熹帝。赵王带着那个黄先生,鸿恩寺的陈公公和两个小太监中,一定有皇后的人。再加上萧邈和自己的三个侍卫,可以说是四方势力都齐聚了。
本来萧邈还以为虞青那个家伙躲起来了,谁知道他点选侍卫时,这家伙又往前凑,他于是选了罗骥江放和她,一起进来了。进门时众人都礼让萧邈先进,虞青紧随他身后,一闪身进来了,立刻神色一凛。
她虽然平时爱开玩笑,正事上还是靠谱的,萧邈只感觉她在自己后腰上按了一下,似乎把什么东西掖在了他腰间的躞蹀带里。一触即离,很快又隐到江放和罗骥身后去了。
当着众人,萧邈懒得说她,一声令下,仵作起钉开棺。毕竟案发到现在已经有了大半个月,尽管有香料掩盖,还是隐约有了气味。小皇孙面貌如生,躺在棺中,赵王铁了心要等验尸,所以下葬的准备一概没做,只在他手里放了个平时玩惯了的金玉玲珑球。
仵作道声得罪,把小皇孙抱了出来,放在桌上。其余人都垂目避让,只有萧邈和赵王、陈公公三人近看。仵作解开重重叠叠的蟒袍,小皇孙自幼众星捧月般养大,长得玉雪玲珑,皮肤上没有伤口,只是肩膀和丹田各处都有针痕,一共七处,还凝着血迹。
老仵作还是老道,知道赵王和陈公公都是惹不起的人,所以验完尸后,只对着萧邈回话。
“回王爷,小皇孙身上有七处针孔,应当有针器,不知道当时有没有……”
这也是走个形式罢了,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小皇孙身体里取出七根金针的故事,有不少官员甚至亲眼看见赵王跪门三日,不过仵作老成,知道装傻罢了。
萧邈看向赵王,赵王面沉如墨,直接从怀中取出一块松香色锦帕来,上面绣着个小麒麟,显然是小皇孙生前的物品,展开来帕角绣着个“愍”字,只有皇室的人知道,这是小皇孙的小名。
但所有人的眼睛都被锦帕中包裹着的东西吸引了过去,连那个看起来一脸平静的陈公公也不例外。
锦帕上放着七根细针,比寻常绣花针稍粗,长不过成人拇指指节,颜色非金非铜,介于两者之间,还带着赤色,室内烧着地龙,温暖如春,也不知道是传言太过恐怖还是怎么回事,众人背后都起了一股寒意。萧邈从来不怕什么邪祟,也觉得有股寒意袭来,难免让人想起当年太祖皇帝被小韩王的首级邪气冲撞的故事。
但寒意一起,萧邈就觉得背后有股暖意涌上来,让人神清目明,应该是虞青给的东西起的作用。
京中传得沸沸扬扬,其实大家都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这传闻中的七根金针,别人还好,尤其刑部的仵作,连眼睛都亮了。老仵作还好,年轻的那心急得很,竟然直接问道:“卑职听说,这七根针当时是由一位侍女从小皇孙身体里取出,王爷可否请那位侍女来询问一下。”
这话一出,顿时刑部侍郎和老仵作一齐呵斥出声,
这话倒也需要人来问,只是问话的人首当其冲而已。果然这愣头青说完,刑部侍郎就赔罪道:“王爷恕罪,小吏无知,言语冲撞了王爷……”
“我那孩儿夭折时有王府长史官和内侍官在旁边,他们全程看着侍女从我孩儿身体里取出针来,难道你们觉得是我栽赃陷害不成……”赵王怒道。
大周的皇子出宫建府时,宫中都会派下长史和内侍官,替圣上行监察之职,所以这两人在王府地位超脱,更像是一双宫中的眼睛,每月都要密奏天子,有时候甚至能训诫皇子。如今中宫皇后位置稳固,宫中派出的长史和内侍都是皇后的势力,几乎没有为赵王说谎的可能。
“王爷息怒,”刑部侍郎连忙解释:“仵作的意思是想问问侍女取针时的角度,这样才能推断出针是怎么进入小皇孙身体的……”
“你们现在只要查明死因,推断案情不劳费心。”萧邈冷冷道:“只管验尸就是,不要啰嗦,凡事有我。”
他这话一说,刑部侍郎再没话说,只得开始验尸。萧邈处事倒也中正,压根没有理这几根针的事,让他们也能暂时不管这几根棘手的金针,先寻找其他死因。
仵作朝小皇孙尸身行礼之后,开始验起尸来。
这两个仵作虽然不懂什么邪术,但却是刑部数一数二的仵作,有条不紊,将小皇孙身上逐一查验过,分析死因。
“血遇银针而不黑,眼耳口鼻处皆无出血迹象,眼无血丝……无中毒迹象。”
“除去针孔,浑身不见伤痕,皮肤下没有淤血,骨骼完整,卤门合缝,无有外伤。”
两人验到这里,有点踟蹰,求助似地看向萧邈,萧邈知道他们意思,问赵王道:“皇兄,可要检查内伤?”
他是练武的人,自然知道人死后想要检查内伤,除了开膛破肚没有其他办法,赵王先还怔了一下,听懂后,咬了咬牙,道:“要查就查个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