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1
三条莉奈觉得她的春天是从高中一年级开始的。
向来没什么想法和主见的她在高中一入学就和发小白福一起加入了枭谷的排球部当经理。之所以没有去回家部是因为她并不想在放学后一个人独自回家,而和白福在同一个社团至少能保证每天都不会落单。
对经理的工作并没有兴趣。在这之前的人生里,也不过一直是随波逐流,和大家做着同样的事,既不会显眼也不会太过于被人群扔在身后,导致手忙脚乱心绪不安。
在这个世界上,三条最害怕的事就是等睁开眼睛,茫然四顾发现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一片黑暗笼罩。毕竟这种事情,发生在长年累月生活着的家里已经足够了,难道连学校生活也要变成这种样子吗。
虽然对排球部的杂事并没怎么上心,也没觉得有多快乐,还是勉勉强强做下去了。只有在操场上帮忙搬东西看到田径社的训练时才会微微晃了心神。
其实三条是个田径废,跑步速度堪比世纪前的乌龟。但越是缺少什么就越向往什么,因此每每看到女子田径的人在蓝色田径场里飞奔的姿态就会让她心驰神往,末了又看着自己手里的一堆东西泄了气,懊悔地再次察觉到自己拖泥带水的笨重。
和白福的吵架是在第三学期的时候了。说是吵架,其实只是她单方面的冷战,起因是白福忙于经理的事务不自觉地冷落了她一周,连在回家的路上都盯着训练表看。
与其说三条是排球部的经理,不如说她是白福的经理。一直以来她都是被白福照顾着,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说便不做了,然后呆坐在观众席上看着众人训练,等着被安排任务。按照白福的话来说便是,“进了社会后绝对是连实习期都过不了的人”。
三条自觉理亏,从来不会分辨。即便她自己也对自己失望,觉得恼怒,觉得难过,拼命追赶也没办法完全剔除掉她那种目前看起来只有百害的单纯。长久的失望之后就很难再看到浓烈的阳光了,像一直戴着墨镜,一切都看起来灰扑扑的。
三条坐在体育馆外面的长廊上,吹了一会冷风后又躲到了墙后面。周围堆积的体育器材散发出淡淡的霉味,是这几天才从仓库拿出来准备晾晒的。她看着手表上的指针计算着时间,猜想白福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她的消失然后来找她。手表上的荧光微暗闪烁,像冻僵的人要没气了一样,呼出来的白气层层萦绕住了三条的心脏。
其实不管谁都无所谓了,现在能有人过来发现她吗。
三条如此想着,又自怨不争气,到现在都学不会独立。然而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一颗尘埃,先是在空中兴奋地飘着,以为能触碰到阳光,结果却是被冬日的霜寒打了下来。
在“现在自己一个人回家”和“还是回体育馆”两个念头之间反复挪动着。体育馆的大门猝然打开,明亮的光线争先恐后地涌出来。三条的心一跳,却只是看见一个人跑了出去,伴随着身后“木兔你又忘记关门”的叫喊,门又嘭地关上了。
三条觉得她已经感受不到心脏的温度了。
闭上眼睛想了一会,打算爬起来默默回体育馆的时候,只感觉到这个念头凝固在了脑海,眼眶慢慢热起来。三条睁开眼睛,一下映入黑暗,脑袋上方猛然跳来一个欢快的声音。
“啊,你在这里干什么?”
三条吓得抖了抖,视线之中逐渐汇集起一束光线,跃入一个猫头鹰脑袋。一股刚运动完的男生的热气扑过来。没等她说话,木兔已经蹲在了她的面前,眯起眼睛端详了她一下,接着下意识的摸了摸他自己的眼睛,又抬头看了看天,最后重新把视线放在她脸上。
“没有下雨啊,你在哭吗?”
“没有哭。”
三条有些瓮声瓮气,鼻子堵住了。她和木兔没多少交集,或者说整个排球部,她有交集的也只有白福一个人而已。
“可是明明在哭啊。”
木兔歪了歪脑袋,眼神困惑。女生的眼泪和曲折的否认对他来说不是能简单理解的东西。但是即便无法理解,单线条如他也会知道眼泪这件事代表什么情绪。他一屁股坐到三条旁边,语气还是大大咧咧的:“你怎么了,三线?”
三条一下子凝噎:“我叫三条。”
“没事啦,就只是差了一个字,不要在意,”虽然摸着脑袋这么笑着说了,木兔还是续了一句话,“抱歉抱歉。”
三条扭过脸,不知道该说什么。木兔光太郎这种类型的人在她能应付的类型之外。可是真要说起来,她有能应付的类型吗?
“我说啊,你不冷吗?”
沉默几秒之后木兔又开了口,像只耐不住寂寞的池塘青蛙,哆嗦了一下满脸痛苦地望着她,神情莫名委屈起来。毕竟是刚训练完出了一身汗跑出来的,冬季的风一吹,一下就能浇灭所有热情。
“你要是觉得冷的话就进去啊。”
三条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和他略微摆开了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