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像你。”像是怕她没有听清似的,卿栀又一次重复。
“他就是他,他不是任何人。”慕雨不敢直视卿栀的目光,只是一个劲的躲闪。
在竹荒的戏本折子里,卿栀这种做法应该叫“替身文学”。
对于江璟而言,未免太过残忍。
“我当然知道他就是他,不是任何人。”卿栀这话好像话里有话,慕雨听不懂,呆呆的看着他。
暮色渐浓,她有些饿了,要是云策在的话,绝不会让她饿着肚子等这么久,再加上她刚刚吃了许多杏果,眼下胃里的酸水伴着一阵空虚感袭来。
“何时开饭?”她猛地抬头,打断了卿栀好不容易酝酿好的说辞。
“我……嗯……应该是快了吧。”他点点头,像是在回答自己一般。
印象里的卿栀,瘦瘦小小,慕雨竟不知道狐族中也有如此高大威猛的狐。
“记得小时候我还比你高半个头呢。”慕雨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仰着头看下巴的男人,不免心中一阵自卑,“你这些年都是吃什么长大的?”
卿栀没有回头,却忽地立住,慕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撞在他的背上。
她摸着自己的鼻尖吃痛,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就是再笔挺的鼻子也经不住这般撞击啊。
她刚想开口,只听到卿栀的声音从前方缓缓传来,“吃苦。”
这两个字传入慕雨耳朵,她的心狠狠一颤,除了抱歉,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抱歉。”她说。
原本就矮小的身子也因为低着头显得更加渺小,卿栀抓着她的后脖颈像是拎小鸡崽一般将她拎起来。
“你不是饿了吗?”他说着,自顾自朝前走去。
笨拙如他,已经在努力改变话题了。
千年不见,他不想一上来就打这张同情牌。
换句话说,他不想靠着慕雨的同情心与她亲近,更不想让慕雨下半辈子都生活在愧疚中。
“我听说你在人间找了个好郎君。”他的喉结在慕雨眼前上下一晃。
慕雨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郎君被他关在山门外,依着云策现在的脾性,多半是等不到明早开山门再混进来了。
“实不相瞒。”她缩着脖子扭头看他,“你今天关在山门外的那个,就是他。”
卿栀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沉,但他还是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继续盘问,“你那夫君不是一千年前死在渊启山上了吗?”
他补充道:“我听说他握着一手破碎的石头,躺在一颗桃树下被烧得焦黑。”
石头?错了,那不是普通的石头,那是慕雨的寿石。
那是代表慕雨生命的寿石。
“我记得渊启山有竹荒的结界,你是如何知道的?”慕雨的眼神中闪过犀利的光。
是啊,这里是幽都山,皇城脚下,妖神弃桐的大本营,也许,当年人间发生的一切,卿栀也有参与?
“不必用如此眼神看我。”不得不说,即便卿栀问心无愧,可当他对上慕雨审视的目光时也还是不由得一阵心虚。
“我作为妖神重臣,知道这些也是无可厚非。”他挺直腰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义凛然一些。
“但是你放心,对渊启山,对山神,对你,我从未做过一丝不妥之事。”
这样的誓言,慕雨向来是半信半疑的。
自从在渊启山醒来后,她便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渊启山好像在,又好像不在了。
桃林在,那几间屋子也在,就连竹荒屋里的陈设也一切照旧,只是渊启山上的生灵只剩下她一个了。
于是捡到一只黑熊以后,她固执的给他起名叫小黑。
她努力想找回曾经在渊启山生活的日子,哪怕只有一点相似。
可是背上的天雷印记、体内相互克制的妖力和神力,以及自己每况愈下的身体,都在时刻提醒她,自己命不久矣。
她原本想着就这样在渊启山里,整日吃了睡睡了吃,开开心心地等死就是了。
可是云策偏偏找上了她。
她知道,生的机会只有一个,她不想带着对渊启山众生的愧疚活下去,所以她自私的把这个机会留给云策。
“对你,我自然是放心的。”慕雨眼睛一眨,讨好的话脱口而出。
卿栀皱着眉头,曾经的小魅妖从来不会赞同他的话。
当然,这就是慕雨想要的效果。
让卿栀厌烦自己,也就能放心把自己交出去了。
“你变了许多。”卿栀推开门,桌上大大小小摆满了慕雨爱吃的饭菜点心。
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口味。
只不过,这些菜要么太过于辛辣,要么太过于甜腻,慕雨现在已经吃不了这些了。
就好像看透了慕雨的心事一般,卿栀夹起一道白灼菜心到慕雨的碗里,“山猪吃不了细糠,你也就能吃点草了。”
慕雨低头一笑,悄悄打量着卿栀那张奇硬无比的嘴。
“看我做什么?”这么多年来他倒是一点没变,攥着拳头向慕雨展示胳膊上的肌肉,“就算本大人秀色可餐,你也无需如此赤裸裸地盯着大人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