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雨在厅上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卿栀,想着八成是顾不上自己了,干脆趁着无人看管先开溜吧。
她垫着脚尖从门口溜了出去,刚刚出了内院,随即又想到了什么。
她一拍脑门,自己的令牌还在卿栀那呢,没有令牌进不去皇城,更不用说刺杀妖神了。
想到这里,她又转身灰溜溜地往回走,却不料撞上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里。
故里摸着被撞得通红的鼻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可是有夫之妇,不能和别的男人如此亲近,更何况云策此时还可怜巴巴的在山门外等着呢。
要是被他知道了自己在这山主府中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依着他现在这小气的性子,还不一定怎么着呢。
“没、没撞死你吧?”卿栀伸出去的手被她拍开,原本关心的话语也转了弯。
他在心里气得直捶大腿,原本自己想说的明明是:没撞疼你吧?
“就你?”慕雨抬手擦掉鼻下的一抹鲜红,露出鄙夷的目光,“就你这小身子板,想撞死我等下辈子吧。”
“你怎么和我家大人说话的?”江璟是个狠人,一言不合撸起袖子就要教训慕雨。
还好,卿栀挡在她面前,“这里没有你的事,先退下吧。”
他对江璟倒是好脾气,印象里,儿时她随竹荒去皇城时也曾在幽都山留宿,那个时候的卿栀是个趾高气扬的小少主,成天使唤这个,使唤那个,仗着自己是九尾妖狐连爹妈也不放在眼里。
很难想象,这样的卿栀却养出一个如此跋扈的江璟。
“他很像你小时候,对吧?”卿栀扭头看着缩在自己身后的慕雨,问,“你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我小时候脾气可比他好多了。”慕雨选择性忽略了卿栀的问题,经历了什么她都不想再提了,总而言之,怨不得别人,也不想怨自己,要怨就怨妖神吧。
卿栀也识趣,知道她不想说便不再逼问她。
“当年匆匆一别,竹荒只告诉我你过得很好,还没来得及问,你如何做了幽都山的山主?”这个问题在慕雨心中积压了许久,要是再不能知道答案,只怕她会被自己逼疯。
“我为何不能做山主?”卿栀的脸上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荡不起一点波纹。
为何?慕雨不断的反问自己。
是啊,他为何不能做山主?还不是因为自己当年的荒唐之举,还不是因为他已经不是九尾妖狐了!
不是九尾妖狐,如何担得起山主之位?
慕雨这些年不敢再踏足幽都山一步,就是不敢再看卿栀当年的那双眼睛。
他躺在血泊之中,身边掉落的是他的断尾,周身的灵力不断从伤口泄露,眼神中看不出什么怨恨,只有无穷无尽的空洞。
慕雨拼了命的给他输送灵力也只是杯水车薪,幸好她的哭声引来了竹荒,这才保住了卿栀的一条性命。
那晚的月亮好像被鲜血染红了一般,高高的挂在天上,刺得慕雨眼睛生疼。
卿栀被抱进了房间,狐族的好多长老都来了,但是没有一个人脸上流露出名为担忧的神情。
那一晚,年幼的慕雨第一次知道了原来生命是有价值的。
卿栀断了一条尾巴,他的价值也就大打折扣了,他失去了少主的身份,连同他的地位与尊崇也一并没有了。
那时的老神棍领着慕雨站在院子里,看来来往往的一众人端着被染红了的一盆热水出来,再换上一盆新的进去,随后又出来一盆血水。
“里面要生产了吗?”小小的慕雨牵着竹荒的手,从他身后探出一颗脑袋来。
幼稚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卿栀断了一条尾巴,就要生出一个宝宝来吗?”
竹荒的嘴角瞅了瞅,他摇摇头,第一次正经说话,“他不会生宝宝。”
“那他会死吗?”
“不会。”竹荒蹲下来,拍了拍慕雨身上的尘土,“他不会死,但是会比死更难受。”
竹荒望着那间屋子,眼神凝重,终是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他知道,从今天起,卿栀施加给别人的屈辱被百倍千倍的还回来,他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会生不如死。
“是我的错。”慕雨低着头,脏兮兮的脸上被泪水冲刷出一道又一道痕迹。
对啊,如果不是她贪玩,一直撺掇卿栀,高高在上的卿栀也不会不带侍卫就出门,要不是她贪玩,他们也不会跑到人烟稀少的山门外,也不会给那些狐族的仇人有可乘之机。
都是她的错……
慕雨仰着头,鼻涕眼泪一齐擦到竹荒的袖口上,“我们带卿栀回渊启山吧,渊启山虽然给不了滔天的权势,但胜在自由快乐。”
竹荒心想,养一个你我都嫌累得慌,我再给你养个伙计,我看你是有点拎不清了。
想归想,慕雨现在正脆弱着,他可不好打击她。
好在,狐族的长老们不会放手卿栀离开幽都山。
这些年来他所学习的功法,所吃下的灵丹仙果都远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卿栀即便不是九尾妖狐,也是八尾,亦是不可多得的血脉,虽然强行断尾伤了根基,但也绝不能让狐族的秘密流落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