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过得怎么样?”左丘昇问,“大哥、妹妹、小表哥、表嫂还有恒冀?”
“他们过得很好。”云策揉搓着他的脑袋,“他们都已经转世投胎去了,都是好人家,你不必挂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左丘昇像是放下了什么心事一般,躺了回去,不过紧接着又有疑惑涌上心头,“那表哥怎么没有投胎去?晚了会不会就没有好人家了?”
“不会。”云策摇摇头,“我和地府的管事关系不错,他给我留了个名额,等我来看过你,便去投胎了。”
“表哥对我真好。”干瘦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但却看着十分渗人,“只是我再也见不到大哥他们了。”
见不到这些故人,他心里始终有遗憾。
当年大家都在战场上保家卫国,同敌人厮杀才丢了性命,而他一直呆在宫里,甚至连最后一面也没有来得及见上。
尤其是左丘玥,这个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妹妹,她本该幸福美满的一生,居然就这样草草收场,死在那样偏僻荒凉的地方。
“大家有几句话要我带给你。”云策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掉落,幸亏忍住了,他声音颤抖,复述着地府众人投胎前的话。
“他会是一个好皇帝的。”大皇子站在奈何桥上,“下辈子,投到普通人家,我定做好一个兄长,只叫他做个无忧无虑的纨绔子弟。”
“对。”左丘玥牵着印黎的手,“这辈子多谢他照顾了,下辈子我来做姐姐,一定会如同他宠我一般,也好好待他的。”
一旁的印黎笑道,“那我便捡个便宜,做殿下的姐夫了。”
复述结束。
左丘昇的喉结颤了颤,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他还在口中回味众人的话,“殿下,殿下……我都忘了有多少年没被别人这样称呼过了。”
他的眼睛仿佛亮起了光,“表哥,我好像回到四十年前,我们几个人可以不用管那么多,可以每天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玩闹。不管我闯下再大的祸事也有你和小表哥给我顶着。”
“我现在依旧可以帮你顶着。”云策的心一阵揪痛。
“不。”左丘昇摇摇头,“我们早就不是当年的我们了。”
曾经的他,潇洒随性,不管是怎样的祸事,他都无惧招惹,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大玥唯一的继承人,他也知道,自己还有两个对自己疼爱有加的表哥。
可是经过这么多事情,他的心性早就不如从前了。
如果让现在的他回到过去,他可能只会变成一个畏手畏脚的人吧,不敢惹事,也不敢做事,更不愿意麻烦别人。
因为,这么年他一直都在心中责备自己,倘若自己能早一点发现父皇的问题,事情会不会有一线转机?
一切的源头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自己,因为他这个无能之辈。
他又怎么配做一国之君,又怎么配再去招惹麻烦,更不配给别人添麻烦。
自从他继任以后,他便再没有一刻敢松懈,他不愿任何人再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受到伤害。
“这不是你的错,”云策知道他的心病。
过去的那些年里,左丘昇从没有认真学习过治国之道,可仍在即位后将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
他一刻也不敢懈怠,生怕这些亲人挚友们拿生命换来的安定在自己手中送葬。
“休息一下吧。”云策忍着泪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还不够,还不够。”泪水打湿了左丘昇的枕头,他早已泣不成声,“比起你们做的,我还差得远……”
“别这样。”云策本以为自己回归神位后就会舍弃这些凡尘情感,到头来,他也不过和那些过不了劫难的神仙一般,是个庸神罢了。
他枉为神,却又好像比寻常神仙更加慈悲一些,他不懂,他过去上千年接受的教育从来都是要舍小爱,成大爱,可是,倘若他从未懂得什么是爱,又如何能明白自己肩上的担子。
神的感情是感情,那凡人的感情就不是感情了吗?
他们同样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却要因为他所谓的一场历练而遭受如此磨难。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份产生的动摇。
身为八神之一的战神,他已经厌倦了战争,也厌倦了神界。
“表哥,我好累啊。”左丘昇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
那个操劳一声的男人,无助地躺在床上,空洞的眼神里扬不起一点神彩。
他就这样,缓缓失去了最后的气息,身体逐渐冰冷,僵硬。
云策的一滴泪,也终于落下。
两年后,沈慕时也在宫里过世,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她走的很安详,前一天还在和宫人笑着打趣说看见了她那不争气的侄子,到死也没给她沈家留个后。
后来,云策便再也没来过长安城了,这个城市连同那个名字,都被他一起舍弃了。
原因无他,只是如果一定要在这两个身份中间选一个的话,他还需要留着这个名字,因为他还得留着这一身神力去做一件重要的事。
渊启山上,他用自己神力,一点一点将当年的桃林重建,又一点一点在结界中搜集慕雨的散落各处的灵力。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