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长剑砍在影妖身上如同劈进水中一般,没有半点杀伤力。
影妖围着沈长安上下窜腾,一如他还年幼时,和沈微言一起在深夜的街边带着影妖吃馄饨。
黑漆漆的影子中吐出一大堆木剑,弹弓,草蛇等孩童的玩具。
它的身影逐渐汇聚成人形,像个孩童般盘腿坐在沈长安身侧,托腮看着他,像极了幼时沈长安仰视裴寒的样子。
“小影……”他收起剑,将手覆在黑影的脑袋上,恍惚中好像回到了在伏妖司的日子。
“小长安。”
黑影扯着嗓音沙哑的说出这句话,声音与裴寒一般无二。
沈长安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你不是被关在伏妖司内狱吗?”
对啊,他和沈微言亲手将小影关进了伏妖司第五层内狱,那里虽然比不过第七层,关押的都是穷凶极恶的妖兽,但也是罪孽不轻。
“太黑了。”孩童摇摇头,声音中带着几分哭腔,“小影等不到裴寒了,小长安和小微言也不要小影了。”
“不会。”沈长安心头一紧,十年前的小影不曾伤人,但却差点杀掉皇帝,因此才被关进伏妖司。
可是年后的今天,小影却从狱中逃出,企图吞噬天地。
“小影,将这些人的灵气都吐出来,听话。”除了故里,沈长安极少对人这样温柔,小影是第一个,只因为它是师傅留下的唯一的物件了。
小影的寿石当年随着裴寒一并埋入土里,许是签订了妖契的原因,它即便是十年前想要杀了皇帝为裴寒报仇,也没能过得了自己这一关,在关键时刻收手了。
“除了雷纹,小影什么也没吃。”孩童仰坐在地上,摸着自己涨鼓鼓的肚子,满意的打了个饱嗝。
“不是你,那是谁?”沈长安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虽说妖怪嘴里的话算不得数,可是他也算和小影知根知底,他知道,小影从不说谎。
孩童的声音急促起来,好像有什么让他害怕的东西,“小影不知道,小影不知道……”
他不断地摇头,伸手想要驱赶什么东西一样,嘴中一直低声呢喃着什么。
“小影要保护小长安,保护小微言……”他自顾自点点头,护在沈长安身前。
自打裴寒死后,就再也没人能让沈长安放心藏匿了,即便是小影也不例外。
“小影,你究竟在害怕什么?”沈长安的记忆中,小影是个调皮捣蛋的小妖,那股子偷奸耍滑的劲,像极了自家姨母年少时的潇洒。
不过嘛,它日后被裴寒罚被三字经的时候,倒确实像个不好学习的小顽皮一般。
“小影答应过裴寒,一定会保护小长安和小微言,小影不会……”
影妖话音未落,只见得一柄通体漆黑的剑将他贯穿。
这剑,就是化成灰他也认得,原先它是裴寒手中万妖震慑的斩妖璞剑,后来它是沈长安腰间守卫一方安宁的常胜璞剑,现在它是将军府中封存库中的镇宅璞剑。
沈长安来不及多想,冲上去不断将自身灵力汇入小妖的体内,但却于事无补。
璞剑造成的伤口是致命的,不可修复的,再多的灵力汇入也是于事无补。
沈长安一边汇入灵力,一边向璞剑射出的方向看去,只见黑暗中,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身着碧色罗裙,发髻上还扎着一根红线,尾端的两个铃铛无风自晃,叮当的铃声响得沈长安头痛欲裂。
“沈长安。”下一刻,故里便出现在他面前,没有过多的解释与问询,她只消看见沈长安做什么,就已经明了自己该做什么了。
“不要。”没有丝毫犹豫,沈长安握住她的手,阻止自家夫人将灵力输入小影体内。
上次故里用自身灵力救治沈慕时就已经性命垂危了,要不是那个偶尔靠谱的山神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沈长安不愿再让故里冒险,“不用你的。”
“沈长安,他好像有话要说。”故里如果听了沈长安的,那就不是故里了。
妖给妖传输灵力,那自然是事半功倍,虽然不可能救得了小影,但也足够拖延到它说完遗言了。
“小影要去找裴寒了。”它拼尽全力从地上爬起来,在沈长安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着,“要小心,他来了……”
小影的身躯随着最后一句话的说出,渐渐消散,天空也逐渐放晴,漫天的妖气退散,长安城也恢复了往日的光景。
众人还在向身边人谈论刚刚的奇遇,只有沈长安看着空荡荡的怀中,鼻头一酸,眼眶中有什么滚烫淌下。
故里钻进他怀中,任由沈长安抱着自己低声抽泣。
很奇怪,沈长安也搞不清楚,明明自己不是个爱哭之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打遇见故里以后,他变得越来越脆弱,心中好像有一根弦绷断了,他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保护别人,师傅死后,他一个人担起沈家的担子,既要时刻担忧宫中姨母的身体,也要担忧伏妖司中同样年幼的沈微言能否服众,后来又多了左丘昇和左丘玥兄妹两。
好像每个人都需要他照顾,每个人都离不开他,遇到危险,从来都是别人躲在他身后,那个最后将自己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