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沈烛音拎着食盒绕着小道回舍房,和刚从夫子院回来的谢濯臣在门口碰面。
“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谢濯臣老远看见舍房没有点灯,回来的脚步都变得匆忙。
沈烛音抬起手,像献宝一样展示给他看,“呐!看我给你做了什么!”
浓郁的鸡汤香味早已溢出食盒,谢濯臣眉头微皱,“你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做什么,你的……”
“功课写了。”沈烛音抢答,“字帖也写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带着早有预料的骄傲和无懈可击的得意。
谢濯臣:“……”
真是长本事了。
“那我叫你额外看的书可看完了?”
沈烛音:“……”
真没意思。
她迅速“蔫”了下去,谢濯臣却面无表情地继续道:“没有就去看,不要浪费时间在多余的事上。”
沈烛音忿忿不平,“怎么就是多余的事情了,那你生病的时候,大夫就是交待了你的身体要好好养着。如果我花时间在照顾你上算浪费时间的话,那你从前教我写字、给我讲故事、帮我补衣服,替我做很多很多事的时候,不都是在浪费时间?”
谢濯臣一愣,扬月城走一遭,她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
“你倒是什么都有理,我自己的身体如何我难道不比你清楚吗?”
“你……”沈烛音气愤不已,将食盒往地上一放,“不要就丢掉好了。”
回身径直跑进屋。
谢濯臣没料到她今日气性这么大,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拎起食盒进屋。
跨过门槛时他莫名回头,廊道、小路都是空空荡荡,可他却有种有人在盯他的错觉。
沈烛音进屋后灯也不点,声也不出。若非谢濯臣点燃蜡烛看到了她,就得以为自己见她气冲冲进门是场幻觉。
“又要跟我闹脾气是不是。”
沈烛音抱膝缩在床榻的一角,盯着被褥眼神逐渐失去焦点,“我哪敢啊。”
“你如今还有什么不敢的。”谢濯臣一边接她话,一边打开食盒。
鸡汤洒了一些,但还好不多。
汤色浓郁可以看出费了时间、这个天气带回来还是热的可以看出花了心思,他一时心情复杂。
“还躲在角落里做什么,自己辛苦做的,不自己尝尝吗?”
他的语调最终还是软了下来。
沈烛音根本不看他,“丢掉就是了。”
“我何时教过你浪费粮食。”
沈烛音不说话了,保持沉默。
两人彼此僵持。
良久,谢濯臣无声叹了口气,“你还要这样待多久?”
她不高兴的时候就喜欢在角落里蜷缩,像是乌龟躲进了它的壳里。
她不回应,明摆着生闷气。
又过了半刻钟,鸡汤都快凉了。
谢濯臣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过分了。
听到瓷器相碰的声音,沈烛音偷瞄他,见他将汤饮下,嘴角即刻上扬。
为了不让他发现,立马埋头在自己双膝间。
“别装了。”谢濯臣早捕捉到了她的视线,“现在满意了?”
沈烛音抬起头,依旧傲娇地保持沉默。
“这一次就算了,以后不要再浪……不要再做这些了。”他默默将碗筷、食盒收拾好。
沈烛音小声嘀咕:“我乐意。”
谢濯臣听得一清二楚,“我管不了你了?”
“是你自己说的。”沈烛音底气十足,“你说我该是个掌控自己人生的大人了,凡事要有自己的判断,遇事要坚持自己的选择,我自然不能事事都听你的。”
谢濯臣:“……”
这话倒是记得清楚,怎么从她嘴里听到这么别扭?
他也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倒霉鬼。
“好。”他不自在地坐下,“好。”他冷笑了一声,“很好。”他握紧了拳头。
沈烛音默默在心里夸赞一声——你出息了沈烛音!
另一边,楼诤眉头紧锁,“你确定你没听错?”
丁德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虽然具体说的什么听不真切,但瞧着就是在吵架。”
开玩笑呢,阿音会有胆子和谢濯臣吵架?楼诤觉得荒谬。
“世子……”丁德见他神色不愉,硬着头皮道:“奴一直有个问题。”
“说。”
丁德谨慎措辞,“您这么关注沈姑娘,她对您很特别吗?”
楼诤神情一滞,逐渐恍惚。
那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怎会不特别。
重来一世,他轻而易举地碾压楼邵,顶替他成为京城最令人瞩目的天之骄子,得到曾经他所想要的所有人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