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的脸色很轻微地一变。他生得是副过人的俊秀面貌,不论是笑还是不笑,其实都是一副不动大波澜的样子。这时脸色的轻微变化,陆午便看得很真切,而后他便想了起来问题在何处。
师父教他这道焚烟追踪术之时,似乎在后面还说了一句,但凡用到此术追踪的,都是命体将绝,或是只留了一口气之人。
换而言之,周小姐很可能已经死了。
唐枕自然是意识到了里头的关键,对他道,“你一个人力量不够,叫衙门的人跟你一道去找,早一步周姑娘便有可能留下性命。”
这道叮嘱陆午自然不能耽搁,立刻去衙门叫了一众差人,说自己知道周小姐在何处。
叫人的时候,陆午很自然地生出了一个隐忧,周姑娘活着固然好,万一周姑娘死了,师兄如何才能洗脱嫌疑?——毕竟周姑娘人怎么会在他们观中呢!
耽搁不得。
不论是官差还是陆午皆火急火燎地上了路,薛善也火急火燎地找尹善童。
他这时候自然找不到,尹善童在官衙,和县令谈了又谈,他很有闲心地觉得此间的两个打扇丫鬟颇为乖巧。尹善童在张府尹身边做事多年,自然积聚了不少的体己,足够他过上骄奢淫逸的日子。
不过他并不是普通人,所以即便自认为人才出众,也未曾娶上几门夫人。他对男女欢爱没有兴趣,只是很注重于做一个人上之人。
尽管在府尹身边是个管事,可其余的人,若是胆敢冒犯他一句,他便会叫此人知道什么叫太岁头上动土。
姓唐的道士栽到他手里,只能说是命不好,偏偏遇到了他。
一番说给张府尹的话,照例说给了这个道士。“只要交出周小姐,我们老爷一定会给你一笔赏赐,唐道长……你可知周小姐在哪儿啊?”
尹善童站在牢门的外头,周遭光线昏沉黯淡,愈发地叫他看起来虚假,那一副小小的个子,皮笑肉不笑的脸蛋,落在唐枕的眼里,真如傀儡戏上的小人。
对于这样的人,他没有太多可说的,摇了摇头,不言不语。
尹善童心道,这个时候了,姓唐的还如此不识好歹,真是不到鬼门关不见眼泪!
他见唐枕一副修长背影,落在眼中简直是可恶的高大,心中一气,蓦然出手,只见五指伸出,手爪上绿焰闪动,便如闪电般抓向唐枕的后颈。也不知这个道士怎么反应的,一转身轻巧地避开了。同时他人近到身前,反而是捏住了尹善童的腕骨。
尹善童的脸一下涨红,这鬼道士力气真是大。
唐枕心中叹气,一双清湛湛很是无情的眼睛瞥着他,声音听起来竟有一种无奈。
“周楚楚很可能要死了,你若是保不住她的命,你这双手也别想保住。”
说罢将他一甩,尹善童被甩在地上,趴起来愤愤地瞪着他。他双眼发红,气得眼里冒出血丝,“……”
唐枕却不看这只木偶,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千思万念,最终又是摇了摇头。
下午,老五带了一队官差回去,把花铃和余鸣吓得不轻,直到听完了他说的,两人一时之间都有点怔愣。
“怎么可能?周小姐真在这里吗?”
老七的脑子还没有拐过弯来,根本理不清此刻的思绪。
花铃却是盯着他,只问了四个字,“师兄好吗?”
陆午点了点头,师兄应当没有受过大刑,身上不见什么受伤的痕迹。他自然没看到他师兄藏在袖里的手。
花铃听了,心里却还是很煎熬的一酸,被关在牢里,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盼望能够见到师兄,此时心里惴惴的,也不管那些官差去往了后山。
道观就这么大,后山几片菜地,绿树浓荫,阳光火辣,官差们带出了搜寻的猎犬。
没有人知道张府的管家是什么时候来的,一群人搜得气喘吁吁的时候,尹善童铁青着一张脸,看了一眼那只猎狗,而后绕过狗,朝前方一块地上寻去。
在一丛茂盛的乱草里,众人发现了张府尹家的表小姐。很可惜,此时的周楚楚,已经没有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