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今天难得的能睡个好觉,少年们都早早和衣躺下。早幸本以为这么累了她可以很快入睡,但并没有,闭上眼后难堪的事情不断地在她眼前闪现。
河中被梅提欧庇护染透了他的血的自己,走不动路需要麻烦霍兹的自己,不知前路全靠着他人安排的自己……
再往前是那个世界的她,在学校里找不到自己的椅子,在家中找不到一张安全的床铺,在街市上找不到一条回去的道路。
她的眼前两个世界好像重合起来,到了下一个城镇又怎么办?她感觉自己像一块多余的拼图,哪里都没有她的位置,在更加和平的世界都没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地方,在这个需要强大武力才能生存的世界又怎么能一个人立得起来?
为什么这种宝贵的,转生的机会,不是给了精神更为强大,更为优秀的人,而是给了她这个蠢笨的胆小鬼?异乡人,梅提欧所说的能建立无上的伟业的人,绝不是她这样的。即使赖活着也是无意义的,只会消耗着周围的好意与慈爱。他们是那么优秀的少年,自己每浪费他们的一秒和一丝精力都在这个世界也积累罪业。
何不早一点完成在上一个世界没完成的事……不要再给这些对自己很好的人们增添麻烦了。
要把自己给处理掉。
她以一种异常亢奋的精神状态尽量轻声地爬了起来,月光很足,早幸在四散的月辉下把书包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整理,教科书因为完全糊掉昨天就烧了,余留的一个笔记本烤干后勉强能使用,手机进水后已经打不开了就留在自己身边吧,还有一个饭盒、笔袋……
这些就是自己能回馈给他们的全部了吧。
真是一文不值啊。
她为了不发出声音将皮鞋脱下放在了草丛里,下边压了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的纸条,画上了一个挥手告别的小人。河岸很近,她模糊想起希尔伯说过有血腥味这条河可能最近充满了那种怪物,不禁有些雀跃地小跳步走去,这次她不再畏惧是怎样的死亡方式了。
神也好,魔也好,不知名的存在也好,这次请让她确确实实的消失吧,不要再创造出她这样没有意义苟延残喘的生物了。
靠近。靠近。靠近。
这条河的河床变化很平滑,她往前走到了水位没过脖子的地方,胸口被水压得透不过气,血液的温度也在一点一点被冰冷的河水带走,这种失温和窒息带来了一种熟悉的安心感。
她快要消失了。
月亮在头顶的水面上晃荡着,破碎又合拢。
咕咚。
月亮完全被打碎了,她也被打碎了,一只蛮横的手把她提了起来,拼命往岸上拽。她挣扎不过,河水眷念地挽留着她,但还是一滴滴被从她的身体上剥离。
她被拖上了岸。
“你在干什么。”
早幸匍匐在柔软的泥土上,费力的仰起头往上看去,面前是面无表情的霍兹,不远处希尔伯抱臂斜倚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旁边搁着的魔杖顶端被一个柔和的光球所点亮。
她失败了,她完蛋了。
“你所说的落入水中来到这个世界……你是自己跳下去的。”
审判开始了,早幸坐在地上环抱双膝,抖得像筛子一样,这个姿势让她仿佛又回到了昨天被救上来时,但待遇大不一样。
霍兹盘腿坐在她身前,尽量想与她处于同一水平位置来对视,但早幸只是垂着头,毫无生气的样子。霍兹觉得头疼,他在露宿时一向浅眠,即使今天得到了安全的保证他还是提着神想着半夜得添点柴火,结果醒来就看到了早幸本该躺着的位置只留下了他的斗篷。当时他慌了神,还以为神的加护失效了,有野兽把女孩给带走或是别的更为可怕的东西来过。但比他睡眠更浅的希尔伯睁开了眼,示意草丛里有一些留下的线索,然后又指引着他一起赶到了河边。
然后就看到这个人自己一步一步往河心走去。
就算想怀疑她可能是中了夺心咒或者幻术而被引诱做出这样的行为也不可能,昨天已经证明了这个人的魔抗体质,诅咒和祝福对她都没用。
就在昨天他还怜惜这个和他妹妹似的误入异乡的倒霉的女孩子……虽然今天知道了她比他大。但没想到这就是个大麻烦。
王子殿下的血白流了。
“为什么?有什么困难的话……我们愿意帮你的啊。”霍兹低声说。
“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希尔伯走到早幸的近处,双臂交叉直直站着问道。
早幸第一次发现这个纤细的少年居然这么高,背着月亮打在她身上的影子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没有想过要回原来的世界,请你们不要为我费心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霍兹难得感受到了名为暴躁的情绪,他很想像训最不听话的弟弟那样吼出来,但又不敢吵醒不远处还睡在尖碑附近的梅提欧和克尔泽,何况他也没吼过他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