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这多么没算计!自家人谁不知晓四妹妹是有大神通的,她为咱们家筹措也非只一日,倘若不是料到了今日的孽债,何至于早早地派了人去?偏这薛大傻子不争气,到底闹出人命官司来,二太太也是个没数的,四妹妹的话是能不听的么!”
贾琏歪在榻上喝了一杯酒,今日薛家的事儿,他也在里头忙里忙外,跑了许久,这会儿累得坐不住,直接歪在了炕上:
“据我来看,薛大妹妹说得也有道理,就算是四妹妹发了话,该打听的也得打听不是,难道还为她一句话,就叫薛家表弟等死不成?就是真救不活了,这该打点的银子也得花,好歹叫人走之前别受罪啊!”
王熙凤听着这话有理,也不再抱怨了,只是心里仍是担心不已。
……
到了第二天,众人还在四下奔忙的时候,惜春终于从焦大那里打听到了事情的原委。
整件事的根源,居然出在她叫焦大给冯家人的银子上。
当初见冯渊被打死,薛蟠又已走了,惜春也无可奈何,只好叫焦大留了银子给冯家人,为了说得过去,便说焦大也是看中了拐子卖的女孩儿,只是还不等交银子就出了这事儿。
按惜春交代焦大的说法,焦大跟冯家人的说法是倘若自己再早一些去领人,被打死的怕不就是自己,冯家公子多少也有些替他受过之意,因此由自己出钱,给冯渊办了丧事。
但原著里头,冯家老仆告状一是为了给主子伸冤,二便是指望多得些烧埋银子,好好地发送了冯渊。
结果现在,烧埋银子惜春这边给了,冯家老仆便只剩下了一个念头——给主子报仇!
此时薛蟠刚走,贾雨村尚未走马上任,冯家老仆是又急又气,生怕薛蟠逍遥法外,于是交代了底下人在原籍等着新老爷上任再行报案,自己则是与焦大搭伙儿上了京城,明面上说是来投亲,实际上到了京城之后,直奔宫门口,告起了御状!
告御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是要滚钉板的,可冯家老仆将七十的人,早把生死置之度外,状纸是预先写好带在身上的,也不怕临到头一口气上不来,诉不出冤情。
而且有司事后查起来,发现这居然也不算越级上告——贾雨村上任、冯家人在原籍状告在先,冯家老仆告御状在后,前后差了能有一日。
虽然只是一日之差,但既然金陵府受了冯家的案子,那薛蟠就是在逃的人命犯,京城则是他潜逃之地,冯家老仆这严格意义上来说,竟不是告御状,而是出首逃犯,非但无罪,简直有功!
事涉薛家,也算是涉及到了功臣之后,有司不敢擅专,便把事情报到了皇上手里。
偏偏皇上又是个最讲忠孝仁义之主,见冯家这老仆一片忠心赤胆,不由得赞道:
“法不外乎人情,虽则律法纲纪严明,但此等忠义情状亦不可不鉴,否则天下必以朕为无义之君。”
冯家老仆已经重伤,虽经御医调治,性命也在旦夕之间了,皇上于是便点了三法司会审,令急调金陵案卷到京。
这一下,实在打了贾雨村一个措手不及,他这边刚胡乱判了案子,那边京里就来人要调卷宗,他只略推脱几句,这边为首的竟就拿出了金牌令箭。
还不等他想要支吾的理由,那帮京城里来的使者竟是自己看准了卷宗,横抢了去了!
贾雨村这下可是真吓得魂飞魄散,他见冯家势孤,便倚仗强权胡乱判了此案,令薛家额外再多赔些银子过去,原想着冯家不过小门小户,有了这些银子日后也可衣食无忧,况且冯家只有冯渊一个主子,他一死,这些奴仆不过是散沙一片,早晚各自分了金银财物潜逃了去,既然本是逃奴身份,自然不敢出首,因此也不以为意,哪里想到京里头又会有一个老仆,闹出这等情势来?
卷宗到了京城,这事情可就热闹了。
华严宫里,上皇盘膝坐在炕上,手执一串檀木佛珠,一边翻看面前的卷宗一边冷笑,又看向坐在下首的皇帝:
“你道是好笑不好笑,按卷宗记载,这薛蟠竟是已经被冤魂索命而死,敢情如今刑部大牢里头关着个鬼呐,这竟不是刑部,是钟馗天师府了!”
皇上觑着上皇神色,不动声色地开口:
“这贾化①亦是旧员起复,当初虽有些过失,却绝非无才之辈,判出这等糊涂案来,必有缘故。”
上皇神色不豫,旧员起复本是他的主意,皇上这些年登基以来,有意无意贬了不少他当日的爱臣后嗣去了,他心下多少有些不痛快,因此和皇上商量了这个主意,捡里面有可用的再行起复。
一来施恩于功臣后裔,二来也是填补空官,谁知道竟会选出贾化这等混账东西来!
他心思微动,手指点着桌面上的卷宗:“贾化,不要是贾家的亲眷吧?”
皇上摇头:“贾化祖籍胡州,与金陵贾氏并非同宗,不过荐他之人倒确实是荣国府的工部员外郎贾政。”
上皇早知道皇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