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三位主帅端正坐着,罗威取来门吏文书,翻出那五人入城的记录,又盘问祝逢春徐子京当时情形。两人一字一句说了,罗威将文书摔在桌上,道:“这几人昨日便到了肃州,竟无一人上报州府,若是被那女子看出布防,河东地带如何保全?”
“罗兄息怒,依照大齐律例,凡外族之人,入我大齐城池,一切行踪均需登记在册,若有鬼祟行迹,官府可立即派人将其缉拿。这几人在城里待了一日,只做了住店听曲用饭三样小事,不至看出肃州布防。”
“贤弟所言极是,愚兄一时情急,竟忘了登记之事。”
祝青收好文书,笑道:“罗兄也是为国心切,不碍事。而今最紧要的,还是查明这位公主的身份,看她来此所为何事。”
“一个会点功夫的公主,又能召集戎狄兵士,来这两国相交之处,除去带兵打仗能有何事?由来领兵作战,皆要看真才实学,此人巾帼之身二九之年,为一道菜一匹马闹出一场大事,足见其难堪大用。两位不必担忧,我观戎狄大军不出三月必然溃散。”
说话的是山东路安抚使,他翻了几下文书,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祝青,果然见祝青抬起头来,道:“张兄此言差矣,巾帼也好须眉也罢,皆有忠勇之人,皆存贪生鼠辈,断不可以此评判人之高下。
“今日议事厅中,便有祝将军这等少年英才,那公主从她手中逃脱,想来也是难得的人才,切不可拘于成见,小觑了敌将之威。”
“祝安抚说这些,不过是为祝殿帅和府中千金。只是由来男女有别,或有一二女中豪杰,也难以同男子相比。”
言毕,他便见祝青皱起眉头,刚想再说几句,不远处的祝逢春站了起来,道:“张帅口口声声说女子难以同男子相比,却不知张帅敢不敢同我这个弱女子比一场。”
会师那日,她见山东军不曾带一个女子过来,便猜出张睢的为人,不想他不仅自己厌恶女兵,还要对淮东河东两处女营指手画脚,而今又说出这等谬论,还要议论一番祖母的功绩,实在让人忍无可忍。
张睢放下酒杯,捋着胡须道:“本帅统领一厢兵马,又长你三十余岁,同你比试,既失体统,又有以大欺小之嫌。”
“张帅既知体统,便该知道祝殿帅是何等人物。昔日祝殿帅北拒戎狄南平内乱,东击海寇西御氐羌,为我大齐立下汗马功劳。而今祝殿帅虽殁,其子犹在人世,张帅以此等偏颇之言毁之,是否有不敬先贤之疑?”
“祝逢春!”
“唤本将怎地,莫不是想用军法治我?张帅思量好了,以张帅方才之言,能治我的军法,每一条都能治到张帅。”
祝逢春紧握腰刀,只待他怒而起身。此时罗威拍了拍桌案,喝道:“你二人且休争执,大敌当前,岂是内讧之时?祝将军,你坐下!”
“得令。”
她拖回交椅,端端正正坐下,便听罗威道:“张安抚之言,确有偏颇之处,祝将军心生不悦,也是在所难免。只是贸然提出比试,又以军法相逼,实在太过失礼。今日由我做主,两位各退一步,往后共抗戎狄,还须各位勠力同心。”
张睢闭上双眼,先朝祝青敬一杯酒,道:“愚兄适才所言,非是诋毁祝殿帅,还请贤弟莫要见怪。”饮下那杯酒,他又对祝逢春拱了拱手,道:“本帅一时失言,祝将军莫要放在心上。”
“也是逢春太过莽撞。”
祝逢春向他回了一礼,看他眼神,同自己一样俱是不服。若非身在矮檐,她定要好生打他一顿,让他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祝殿帅是祝青的母亲,祝逢春是祝青的部下,部下维护家母,祝青本该赞扬,奈何祝将军行事太过偏激,只好功过相抵,单算今日随机应变,生擒戎狄之功。”
祝青饮下一杯清酒,暗地瞥了祝逢春一眼。祝逢春看一眼地面,抬头道:“今日之事,乃是逢春与山东军徐子京一同为之,若论功劳,合该我二人一起。”
“既是如此,那便赏祝将军白银一百两,擢升徐子京为都头。祝贤弟,你意下如何?”
“张兄明断,你们两个,还不谢恩?”
闻言,祝逢春徐子京两人站起身,向三位主帅行了一礼。祝青当即命人去取白银,张睢亦取出一块都头令牌,教属下贴了文案。
揭过此事,罗威捋一捋胡须,慢慢说起那戎狄公主的身份。原来戎狄皇帝共有三男一女,个个武艺非凡,最末那位公主更是当中翘楚。十三岁时,戎狄皇族比武,公主挽弓射雁震慑全场,受镇国公主之封,随戎狄皇帝一起征战四方。
“祝将军今日所遇之人,武艺高强又擅长骑射,想来便是镇国公主。”
“原是如此,却不知这镇国公主是何名姓?”
罗威笑道:“说起名字,这公主倒是个奇人。她原本叫做萧轻,轻重之轻,她觉得这个字不好,非要戎狄皇帝为她改成擎字,牵黄擎苍的擎。”
“这个擎字,确比轻字威武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