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摘下老花镜。“你吃了没啊？”
“吃了的。”方珏动作麻利的把小餐桌安置好，还用消毒纸巾给方奶奶擦了一遍手。
方奶奶乐呵呵的看着大孙子。“又是你爸妈使唤你来的吧，不像样，这有护工呢，别累着你。”
方奶奶此时处于一种极为矛盾的状态，她既不希望让家人看见她憔悴的模样，又渴望亲人的陪伴与关心。
方珏明白她心里不好受，快速的转移注意力。
“奶奶，你快尝尝，今天的鸡蛋羹味道特别好，爷爷都夸呢。”
方爷爷从前和别人谈生意，天南海北的四处出差，吃过全国各地的餐馆，把嘴给养刁了，寻常的菜肴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是吗？那我得试试。”
不想让孙子失望，方奶奶强打起精神，努力倚靠在床头。
她以为这次和之前的尝试别无二致，不过是味如嚼蜡的吃上两口，稍稍宽慰家里人的心，没料到的是，盖子打开的一瞬间，方奶奶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是……”方奶奶的期待值立刻拉满。
直到香气喷喷的鸡蛋羹入口，那熟悉的味道将方奶奶拉进了回忆里。
小时候家贫，每顿饭也只能吃个半饱，她还是个女孩儿，爷爷奶奶自然更偏心她的两个哥哥，这样一来，她的口粮就更少了。
可她的妈妈不会忽视她，那碗红糖鸡蛋汤就是妈妈拼命给她争取来的。
到了做饭的时候，妈妈负责炒菜，她则负责烧火，如果厨房里没有其他人在，妈妈便会提前夹两筷子菜给她吃，还会嘱咐她别往外说。
事情露馅的那天，瘦瘦小小的妈妈像一座高山一样把她护在身后，独自承受爷爷奶奶的谩骂和推搡。
年幼的她无助的躲在妈妈身后，耳边充刺着尖锐的喊骂声，她颤抖着身体，害怕的不敢抬头。
她对母亲是有愧的，哪怕后来离开了那个家，哪怕她不再过上受冻挨饿的日子，她仍旧无法忘记那个场景，无法原谅那个怯懦胆小的自己。
她想去弥补，想让妈妈也能过上好日子，可是，她的行动太迟太迟，甚至没能让妈妈享上一天福。
所以，这件事一直像块巨石压在自己的心口，一但想起便是一阵阵的钝痛。
看着方奶奶逐渐湿润的眼眶，方珏轻声引导。“奶奶，和我讲讲这鸡蛋的故事吧。”
方奶奶怔了两秒，细嗅空气中的香味，缓缓道出妈妈曾经为她做过的事……
……
大青山上，秦襄玉起了个大早，爬上山，身后的背篓里还装有一些水果。
大黄显然对这条路线十分熟悉，甩着尾巴一马当先。
秦襄玉要去的地方，正是那天她给方珏指向的泉眼所在。
不过，秦襄玉的目的地却是泉眼旁边的道观。
没错，在大青山上有一座古老的道观，而当初把秦襄玉捡回去养的老道士是这所道观最后一名道士，自从老道士离开人世，这座道观和山谷里的村子一样，成为了无主之地。
秦襄玉的身世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她是家里的长女，偏偏这儿的人一心一意想要个男丁传承香火，在独生子女时代，她虽为长，却是多出来的那一个。
在弟弟出生之后，多余的秦襄玉便被丢弃在大街上，老道士心软，把她领回了道观，还给她上了户口。
哦，对了，秦襄玉这个名字也是老道士起的，为了躲避“计-生”，她原本的父母压根没有给她上户口。
多年过去，秦襄玉从来没见过她的亲生父母，也不知道他们的去向，只把老道士当成唯一的亲人。
她留在大青山，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想帮老道士守住这所道观，不让道观彻底荒废掉。
将道观简单打扫一遍，供奉上水果，和老道士的灵-牌说了会儿话，秦襄玉的流程基本走完了。
在下山之前，秦襄玉拐弯去了龟息湖。
泉眼里的水流出来，先在地势低洼处形成了一个小湖，湖水满了之后再溢出去，形成溪流。
而这个湖的名字来源于湖中央的一个乌龟石雕。
关于石雕的历史已经遗失，但是当地人口口相传着一个故事。据说许多年前，这片地区出现了大旱，百姓即将被渴死。走投无路的他们虔诚的跪拜在乌龟石雕前，祈求天降甘霖。
许是感动于百姓的诚心，石雕的底座下面突然冒出水来，刚刚好灌满了整个湖。靠着来之不易的水源，百姓们得以生存。
自那以后，乌龟石雕就和神灵联系在了一起，百姓们会带来自己家的瓜果蔬菜、鸡鸭鱼肉供奉在石雕前，祈祷风调雨顺，道观也得以建立和兴盛。
因此，秦襄玉来打扫道观的时候随手清理一下乌龟石雕，再拿出一个大苹果端端正正的摆放好，这才下了山。